燃烧的战火 第57章 或许是机会

“我们完全可以重新下双锚稳定泊位！如果您说的英舰队到来的时间是准确的，那么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重新备战，不给英国人钻空子的机会。”“劲风”号舰长泰夫纳德说。

吴巍没有说话，而是将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布律埃斯中将。

“富兰克林”号舰长迪恰耶拉少将大声说：“司令官阁下，我再次请求，立即拔锚起航，去迎击英国佬的舰队。我军航速快，火力猛，完全可以与之一战。如果死守在这里，即便是战列线牢不可破，也终究难逃被动挨打的局面。”

“我赞成！”“格里尔”号舰长图鲁耶少将拍案而起，“守在这里，等于将主动权拱手相让，英国人只要来个外线封锁、围而不打，我们就难再有什么作为。”

“我同意他们的意见，”卡萨比安卡准将也插嘴进来，同时伸手在海图上比划，“阿布基尔海湾浅滩面积大，陆地到深水区距离远，舰队补给困难，不适合长期停泊。如果要走，就要尽快启航，否则等英国佬来了就麻烦了。”

就在其他几个舰长也要发言的时候，布律埃斯忽然举起右手，示意安静。

有些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布律埃斯凝视海图上的舰船模型良久，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马上派快艇去开罗和东方军团司令官联络，请求允许舰队离开阿布基尔湾。”

他看着冈多姆继续下令：“通知各舰上岸筹集粮食淡水的水手和海军步兵立即归舰，所有舰船都要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扬帆起航。”

他又看向吴巍，问：“您估计纳尔逊的舰队现在会在什么位置？”

吴巍略一沉吟，将手中木杆点在了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西面的伊奥尼亚海域上：“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目前应该在这一带巡航，并且极有可能还没得到有关贵军去向的情报。不过贵军在埃及登陆已经不是秘密，一旦纳尔逊得到确切情报，必将全速向这里猛扑。顺风的情况下，从伯罗奔尼撒半岛到亚历山大港，也就……”

“最多四天，也许三天。”图瓦尔少将毫不犹豫的接口。

卡萨比安卡准将点头：“那么英国人在8月1日前后找到我们这里应当不是危言耸听。”

“完全同意，我建议立即拔锚起航。也许英国人正在全速赶过来呢？英舰队随时可能出现，来不及去请示总司令了。况且……”维尔纳夫说到这里，略做停顿，仿佛在斟酌下面的措辞。

几秒钟后，这位海军少将终于下了决心，继续说：“况且我们是海军，不该受陆军节制，所以去留与否，我们有自主权。”

这时，原本争论不休的两种作战意见竟然合二为一，出奇的一致。

李东暗自诧异：都说这个维尔纳夫优柔寡断，现在看来有误区啊，这货为了逃命，居然能说出不必请示拿破仑、海军不受其节制的话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布律埃斯中将还在沉吟，吴巍忽然开口：“司令官阁下，我个人有些看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请讲。”布律埃斯立即接口。

吴巍做了一个深呼吸，语气凝重的说出了一番话来：

“或许，这次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机会也说不定？纳尔逊作战勇猛，明察秋毫，当机立断，这都是他的长处，但他也有急躁冒进的弱点。他先在1794年的科西嘉岛卡尔维攻城战中，失去了右眼；又在去年7月22日，于加纳利群岛的圣克鲁斯·德特内里费的战斗中失去右臂，而他本人指挥的这次登陆作战也以惨败收场。”

“事实上，纳尔逊在去年7月初，身先士卒，乘坐一艘驳船带领炮艇与西班牙海军血战，两次差一点就被对手的弯刀劈了脑袋，如果不是一个叫约翰·西克斯的艇长舍命相救，用胳膊替他挡了两刀，恐怕这位蓝旗少将已经交代了。”

在场军官们耸然动容，更有几个在一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冈多姆参谋长暗暗纳罕：这个东方人年纪轻轻，怎么会这么了解纳尔逊？他说的一些细节就连我们有的舰长也不了解，难道兰芳共和国的情报系统这么优秀？

吴巍似乎对法国人的表现较为满意，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在我们两兄弟来到埃及前，就听说纳尔逊从6月中旬开始就在地中海转悠，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东方舰队，”

“没头苍蝇”这个比喻在法国人中引起了哄笑，他们对这个表达方式表示满意的同时又感到新颖。

吴巍接着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这位蓝旗少将处处碰壁、四处抓瞎，以纳尔逊的暴脾气，恐怕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吧？大家想想，这种心态下的他，一旦找到这里，会采取什么方式进行战斗？特别是在他自认为英国海军的素质和训练比贵军要好的前提下？”

“您是说，英国人到了就会立刻投入战斗？”卡萨比安卡准将问。

“这个可能性极大，这可是敢于率部连续两次跳帮打接舷战的狠人，”吴巍点头，“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贴上来打。这位蓝旗少将有一句口头禅：‘一艘英国战舰顶三艘法国的’。排成战列线与敌人对轰，绝不是他的战斗风格。”

其实，纳尔逊说过“一艘英国战舰顶三艘法国的”这句话不假，但那是在阿布基尔海战开始的时候说的，也不是什么“口头禅”。之所以这时候吴巍故意“造谣”，就是想激起在场的法国舰长们的血性。

“他发现贵军停泊的弱点后，必然会使用双舰战术两面夹击，在局部形成优势兵力，先干掉贵军的前卫舰队。贵军猝不及防之下，确实是危如积卵，但现在我们既然有了准备，那么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反过来狠狠的修理英国人一顿！”

木杆狠狠敲在一艘代表英舰的模型上，模型被打翻，滚出去好远。

……

夜深了，东方号艉楼甲板右舷，伫立着三个军官。他们身材挺拔，海风不时掀起他们的衣角。月光下的海水似遍地碎银，闪闪发亮。

这三个人已经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一直没有讲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海面出神。

又过了一会儿，冈多姆参谋长率先打破了沉默：“阁下，我还是要再问一次，您真的觉得那两个东方人的情报确切吗？或者……他们可靠吗？”

布律埃斯没有说话，站在他右侧的卡萨比安卡准将却接过了话头：“他们欺骗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呢？难道他们是被英国人收买的间谍？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小。”

海军中将回头看他：“说下去。”

卡萨比安卡注视海面，目光炯炯有神：“假设他们欺骗我们，其目的无非是想让我军放弃现在的阵型出海，然后与英国人在海上决战。但据巡航舰报告以及近日来得到的情报，附近并没有任何关于英国舰队出没的消息。英舰队不能就近埋伏的话，我军出海后，凭借着航速上的优势，完全可以甩开他们。这样一来，英军围歼我军的企图就无法实现，我认为，这绝不符合纳尔逊的预期。”

布律埃斯点头，转头看着海面接着说了下去：“大海茫茫，我军一旦驶离这里，英国人想再找到我们就难了。若是就近堵截，又很难隐藏踪迹不被我们发现。对纳尔逊来说，我们依然停泊在这里，无疑是最理想的状态。”

“是的，”卡萨比安卡依然看着海面，“这两个年轻人如果是间谍，就不该想着把我们吓走，这样做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冈多姆皱眉：“可是那个吴，最后提出的思路，分明是想引诱我军与英国人决战，如果我们留下，岂不是正中那个独臂独眼家伙的下怀？”

布律埃斯收回目光，转头看着自己的参谋长，说：“冒着把我们吓走的危险，提出决战策略，您觉得这样做明智吗？如果他真的是英国间谍的话。”

卡萨比安卡也看向冈多姆：“他守口如瓶不透露纳尔逊的行踪，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是更好吗？”

冈多姆语塞。

他略一沉吟，又说：“那么，关于情报的准确性……”

布律埃斯重新将目光投向海面，说：“我认为情报应该是准确的，我们在亚历山大港登陆已经不是秘密，一直在寻找我们的纳尔逊追上来，是迟早的事。而且那个小伙子的推断完全合理，为了整个舰队的安全，我们没有怀疑的理由。”

卡萨比安卡表示赞同：“是的，关于英国舰队的动向，我主张宁可信其有！”

布律埃斯开始来回在甲板上踱步。这样来回走了十几趟后，他停步看着面前的参谋长和“东方”号舰长，笃定的说：“据我观察，舰队的实际情况和吴先生讲的差不多，我们朝向陆地的一侧，已经留出了可供战列舰驶入的深水区。我必须遗憾的承认，这个年轻人一针见血的指出了我军的弱点，正如他所说，如果纳尔逊这个疯子强行从我军左舷侵入，两面包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卡萨比安卡点头：“是的阁下，如果我是纳尔逊，可能也会采取相同的战法。”

冈多姆却摇头摊手：“可这样做太冒险了……”

卡萨比安卡笑了：“一旦成功的话，就可以重创甚至全歼我舰队，这个险，值得冒。刚刚那个小伙子不是说了句……什么来着？哦，‘富贵险中求’，我认为很有道理。”

布律埃斯也笑了，摇摇头说：“另一个年轻人不是也说了一句‘狭路相逢勇者胜’？”

“是啊，狭路相逢勇者胜……”中将喃喃自语，下意识的重复这句话，仿佛要把它嚼碎印在骨子里，“狭路相逢勇者胜……”

“说的真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