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 第七章 分离

秋风萧瑟，凛冽的冷风让人们渐渐添多了衣物。转眼又过了一年。

墨岚年初的时候被分去了扬州城内的百里县做县丞。百里县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与秀怡相距百里。

墨岚刚去百里县的时候，县民们都跑出来看，他们对这位新来的年轻县丞都非常好奇。得知他是一个人之后，就有人来给他介绍县里未出嫁的姑娘。墨岚礼貌接待了来访的人，然后告诉他们自己在扬州城内有一个即将过门的妻子，并且此生不会纳妾。

来访的人挺多的，但收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渐渐就没有人因此而上访了。有不认识的人问起这位年轻县丞的时候，县民也会说起县丞大人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

秀怡已经十五岁了，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

墨岚每个月有两天的休假，他把假期集起来，三个月休一次，这样他除了来回在路上消耗的四天外，还有两天能够陪着秀怡。

秀怡一遍遍翻看着墨岚写的书信，每过三个月，他俩都会互相交换一大沓书信，然后再一起在扬州城内逛逛。他们站在高楼上时，墨岚会给秀怡指哪里是百里县，沿途都是什么地方。

张家现在是彻底没落了，张老爷把大部分用工丫鬟都辞走了，也变卖了大部分财物，日子现在过得很清淡。张琦杉依旧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赌钱，只是花钱不再那么大手大脚了。苏夫人也不敢太过搭理他。

秀怡说现在家里少人了，不如换个小一点的宅子，把这间大卖出去，能省一点钱。张琦杉答应了，虽然他觉得这样很没面子，但也无可奈何了。

屋子空旷后，秀怡更容易想起曾在这屋子里发生的一点一滴了。张夫人虽已离去一年，但秀怡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张夫人的容貌。这间宅子里有太多和娘亲的回忆了，秀怡每走一步，都会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仿佛母亲从未离去，她只要打开另一个房间，母亲就会坐在凳子上笑吟吟地望着她，温柔地呼唤她。

眼泪倏尔下落，秀怡望着空旷的房间，止不住地流泪。这屋子里有太多的回忆了。

最近，不知为何，又开始有人来张家做客了。起初他们只是在厅里，但渐渐的，张琦杉的客人开始在宅子里转来转去，趁没人时还对女眷无礼。秀怡忍无可忍，让小芙小禾和她住一起，彼此相互照应。

秀怡再一次见到庄道源是在张琦杉的客房，那一天夜晚，她路过父亲的书房，见里面居然亮着灯，就敲门进去看了看。原本她没有认出庄道源，但庄道源盯着她看了几眼，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让秀怡一下子记起来了这个猥琐的中年男人。离开后，秀怡还是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他们在书房里谈什么?秀怡不得而知。

另外，百里县内，墨县丞的宅邸分成了东西两边，东边建成私塾，专供没钱上学的孩子读书，西边留着和秀怡一起居住。墨岚觉得秀怡一定不会反对他的做法。

近来公务有些繁忙，很快就要到和秀怡约定见面的日子了，他得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

九月，田园里的瓜果早已熟成一片。墨岚坐在马车上，还带着些没看完文案。他时而望向车外，时而阅读书卷，时而思念着秀怡。

墨岚哥哥长大后想做什么呢？这是小时候秀怡问他的话。他还记得他说他长大后想考取功名，让父亲享清福。哦。秀怡似懂非懂的回答。墨岚猜秀怡一定在想为什么考取功名就能让父亲享清福呢？功名又是什么东西呢？

父亲去世后，他一度对自己的理想失去信心。既然父亲已经去世，再读书考取功名又有何用？那时候秀怡一直陪在他身边，安慰他，悲伤之余，他也感到一丝宽慰。考取功名到底是为什么呢？现在的他依然会想，只不过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新的答案。

停一下，墨岚唤道。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墨岚像往常一样下车，去买些当地的小食和小玩意儿带给秀怡。

墨岚哥哥，见到墨岚的马车，秀怡马上迎了过去。墨岚马上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看秀怡惊喜地朝他跑来，此情此景，让墨岚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的秀怡也经常跑来跑去，这样喊他的名字。

秀怡，墨岚拉起秀怡的手，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

这几天都是阴天，秋风吹地人瑟瑟发抖，秀怡和墨岚穿上了厚一点的外套，这次他们要去爬连山。带上干粮，墨岚带着一个书童，秀怡带上小芙小禾。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他们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一边往山顶上走。一行人吸引力许多目光，毕竟男才女貌甚是养眼。

山顶上有些寒冷，往下看，可以看见层层雨雾凝聚在山的边缘。

他们在山上呆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然后逛逛熟悉的街头巷尾，看半大的小孩子到处嬉戏打闹，晚上促膝长谈。

明儿墨岚哥哥就要回去了么？

恩，墨岚轻轻抚摸着秀怡的长发。

那又要等三个月才能见到墨岚哥哥了。

等到明年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永远也不用分开了。墨岚含情脉脉地握着秀怡的手说。

恩，秀怡把脸埋进墨岚胸膛，很期待，又有点羞涩。

可惜世事难料，天意弄人。谁也不知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混乱，张家突然闯进了许多人，他们疯狂到处打砸张家的物品。

小芙、小禾，你俩一起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好，小芙小禾应声走了出去。

秀怡一个人不安地在原地徘徊，现在张家宅子大，仆人少，有人闯进来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间，秀怡透过铜镜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转头往后看去，只见庄道源拿着一块什么东西往她头上砸，很快，她就不省人事了。

迷迷糊糊中，秀怡感到有人趴在她身上，她想把人推开，但她怎么也动不了。救命……她只能在心里默喊。

张老爷在外面又欠下了许多钱，由于没钱还债，赌场就派人去张家搜。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庄道源和赌场合伙设计让张琦杉欠下一大笔赌债，然后借机霸占张家的宅子。庄道源顺着人群瞧瞧悄悄溜进张家，他比其他人更了解张家，想借机捞点值钱的东西，恰巧看见秀怡一个人待在房里，一时新生歹念。

他仔细瞧过许多女子，秀怡是他见过最为美丽的一个，他本想向张家讨秀怡进门，但心里也知道张家不可能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于是他以儿子的名义试了试，张家还是拒绝了。

令他意外的是，时隔这么多年，张琦杉还是没变，还是他了解的那个张琦杉。他和张琦杉一起做生意，带他赚了点钱，让张琦杉相信他，然后再引导张琦杉做亏本买卖，让张琦杉把钱亏给他事先收买的人。就这样，张家的财产就这么一点一点被庄道源骗光了，张琦杉对此一无所知，最近还请他救济自己，想来真是好笑。

怡儿，事已至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回来娶你的。

秀怡渐渐有了些意识，等她完全清醒过来，便看见自己正深处火光之中。她既不呼救也不逃跑，火光之中似乎有人在呼唤她。眼泪从眼睛里流了下来，她感到一阵恶心，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和庄道源一样恶心。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火烧死，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很大很大的雨，她走在街上，回头望了一眼烧焦了一半的张家，然后离去了。

张家的消息穿到墨岚耳边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他请假去了张家，找到了小芙小禾和其他在张家干活的所有人，也问遍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秀怡的下落。有人说秀怡被烧死了，但张家也未寻见尸体。他问遍了扬州城的所有人，找过了扬州城的所有地方，都没有秀怡的消息。

他替张琦杉还清了债，现在张家的房契在他手里。秀怡一定舍不得这个家，这里有那么多他们的回忆。秀怡一定也舍不得他，但她现在到底去了哪里？墨岚看着眼前破败的张家，为什么他没有及早发现张家的情况？如果他早点发现张家的处境，起码可以让人守在秀怡身边，而不是在危险的时候，让秀怡一个人。

秀怡，对不起，是我没能去保护好你，你去哪儿了，不要离开我，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