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黄土不埋人 第二章，火蒲扇

经历了生死悲欢，严老大金盆洗手，再不做盗墓的事情，召集了百十号人占山为王，当上一方寨主，小得一时安宁，不过他的事迹，行里人却总是传的神乎其神。

行里人叫他严金手，证明了他盗墓的手段高明，也有叫他严罐儿（盐罐儿），之所以这么叫他，是因为他发明了盗墓时口含粗盐，可以防止中尸毒方法。

我拜他为义父时，他已经变成一个多心多疑的人，第一次见我，就把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九十九遍，最后是因为皮三娘喜欢，才勉为其难的收了我做义子。而他的义子本不止我一个，不过最后都被他亲手杀了，因为他一直认为所有人都想加害他，想要他的小命，义子们稍有不注意，引起他一点疑心就会被杀掉。

听说前几年他还活煮了个义子，原因却是另一个义子受不了他的疑心，连夜逃跑了，他就把剩下这个给煮了。

从那以后，他曾说过不再收义子，若不是皮三娘软磨硬泡，是绝不会破例收下我，当时听闻这些，我都不知道皮三娘是为我好还是想害我。

不过自从入了寨子，我和师父这些年来，总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上有片瓦遮身，下能吃口饱饭，可全寨子的人却都相互猜疑，就像严老大不相信任何人一样，好在有皮三娘护着，别人不敢对我们师徒怎样。

因为救命之恩，老七对我们师徒也算不错，没事就私下给我讲盗墓的事，师父曾不止一次告诫我不要听，可我又怕又喜得却忍不住听，毕竟这种经历，真的十分离奇又惊险。

老七还带我抓过火蒲扇，又叫臭波波，各地对这种鸟的叫法不一样，有叫鸡冠鸟，山和尚的，也有叫棺材鸟，屎咕咕的。这种鸟看上去很漂亮，头上有羽冠，身上是桔红色或棕色的，据说也有红色的，就是少之又少，翅膀和尾巴黑白相间，所以又有叫道士衣的，据说此鸟是紫阳宫女的化身，好看是好看，就是奇臭，简直臭不可闻。

当然，普通的火蒲扇并没有什么用，盗墓者喜欢的是那种常年居住在墓穴的火蒲扇，这些火蒲扇是吃腐肉长大的，据说能降尸，而且因为要吃腐肉，它们的嘴已经锻炼的十分厉害，能在没开启的棺盖上啄出个洞来，棺里要是有什么毒气或怪物都能及时发现，所以盗墓人爱养这种鸟，也因常年带着这种鸟在身边，自身也总是有股奇臭。

老七就是这样，身上的臭气总呛的我喘不上来气，他的火蒲扇在那场大火中烧死了，所以他准备带我再抓一只。

老七说我们要找这种火蒲扇，就要去乱坟岗，它们会在傍晚有微风的时候出来，爱吃刺猬肉。所以方法就是先抓只刺猬，把它身上的刺拔掉，换成自制带倒刺的铁刺，刺猬一受伤，火蒲扇就能嗅到血腥气，便会扑过来抓刺猬，而这时刺猬身上的倒刺就会挂住火蒲扇的脚，刺猬的身上是提前拴好绳子的，这样一来，火蒲扇想飞也飞不走了，可如果等了一夜火蒲扇不出现，刺猬就会因为受伤死掉，第二天就得从新开始。

至于最好的肯定是赤红色的火蒲扇，老七说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火蒲扇，不过他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

老七带我一蹲就是五个晚上，这晚夜已过半，我和老七都快睡着了，以为又是徒劳的时候，刺猬却突然发出叽叽的叫声，老七瞬间来了精神，伏在地上不敢动，少刻，只见一个东西瞬间从地上窜出，只冲高空，在月光照耀下，老七激动不已，悄悄对我说：“红，红的，是真的火蒲扇”。

老七常年出入墓穴，稍有微光就能黑夜观物，我却看不清楚，只是惊叹这么小的鸟，竟有这么大冲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鹰呢。

老七十分激动，嘴里不停念叨“快下来呀！咬呀！咬刺猬呀！”。

那火蒲扇似乎听懂了，在天上扑腾一会，直直冲了下来，跟着刺猬一声惨叫，就再没了声音，老七高兴坏了，赶忙跑过去，正以为得手了，谁知他一起身，火蒲扇扑腾腾就飞走了，刺猬身上的倒刺根本没有勾住它。

等老七跑过来，看见刺猬头已经被啄烂，火蒲扇也飞走了，正要沮丧，突然发现火蒲扇在不远处的地上站着，歪着头看老七，头上的羽冠已经高高竖起来，体形是普通火蒲扇的一倍还大。

老七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蹲下身抓起已经头烂的刺猬，也顾不上倒刺扎手，弓着腰一边慢慢朝火蒲扇走过去，一边挤着刺猬血，增加血腥气，口里念叨“好鸟！来，来吃肉呀，快过来呀！”。

火蒲扇歪头看着老七，等老七快走到它面前，一扑就能抓到时，火蒲扇一个转身，噌的就钻去地里不见了，老七这个失望，赶紧过来查看，才发现，原来它是钻进一个盗洞里了。

之所以肯定是盗洞，是因为老七就是做这个的，一眼看出门道，这里是寨子山下的乱坟岗，坟头倒是不少，可这里乱石嶙峋，地势险，土层浅，根本没有风水可言，所以埋在这里的都是附近村子的，埋的也都是些穷鬼，老七从没想过居然有人会在这里打盗洞。

不过他现在管不了这些，他已经把火蒲扇看进眼里，一心非抓住不可，至于进墓又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可怜我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当时也才五六岁，大半夜的没人在身边，心里着实害怕极了，便赶紧跟着老七钻了进去。

进去以后，老七打开火折子，借着微弱火光，发现只是一个很小的小墓室，才两丈见方，正中间一口棺材已经瘫烂在地，火蒲扇却不见踪迹，这种小墓就别想着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老七还挺高兴，想着地方小，那火蒲扇保准没处跑了。

可拿着火折子顺着墓穴跟转了一圈，老七突然感觉出不对了，因为地上散着不少白骨，这些白骨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头骨上都有个窟窿，老七正感到诧异，突然头顶一阵阴风袭来，好在他反应迅速，低头躲过了，不过手里的火折子却被阴风扑灭。

墓穴里顿时一片漆黑，老七还算管我，赶紧喊道“小黄土，你在哪？”。

我就跟在老七屁股后面，忙说“我在这！七叔，怎么了？我怕！”。

老七闻声一把拉住我，就在黑暗里一边摸索进来时的洞口，一边嘴里骂道：“我们上当了，这他娘的是个妖怪”。

老七话刚说完，又一阵阴风袭来，老七赶紧一手把我护在怀里，一手去护自己的头，可惜已经晚了，阴风到他后脑，啪的一声啄了下来，老七顿时只觉自己头骨都裂了，鲜血涌出，那一啄威力似乎都不输一颗小口径手枪子弹，老七晃悠两下，险些倒地不起。

好在老七身体强壮，又经过不少大凶大恶，双手急忙乱抓乱挥，才把火蒲扇暂时吓跑，咬着牙摸到洞口，把我推在前面爬了出来。

后来我才明白怎么回事，老七说那火蒲扇已经成精了，专爱吃人脑，它估计把我们引进墓穴，然后背后偷袭，普通人后脑被它啄一下，就当场毙命，这就是墓穴里那些白骨为什么头上都有个窟窿的原因了。至于那些白骨，应该是一些小盗墓贼或者附近的村民，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有火蒲扇的地方就有墓穴，尤其这么好的火蒲扇，待的一定是富贵墓穴，没想到却正中它的奸计，最终成为它的口中食。

死里逃生后，回到寨子里，皮三娘给老七包扎伤口，看到他头骨确是有开裂痕迹，感叹这火蒲扇鸟嘴的厉害，老七却对我说他救了我一命，我们俩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从哪以后，老七就时不时总说头疼。

后来不到一年，老七死了，不过不是因为头上的伤，而是严老大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