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三十七章：逐鹿为食何凄凉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萧翊绝无睡意，又想：“师祖心中悲痛，扶着灵净大师坐倒，右掌抵在灵净大师后背，一股纯阳真力自掌心透入灵净大师身体。灵净大师点头微笑：多谢吕施主助老衲辽伤！人生七苦，乃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老衲今日脱此七苦，只能渡己，不能渡人，说来惭愧。这‘怨憎会’的苦，原是人生必有之境。宿因所种，该当有此业报。吕施主见我偿此宿业，该当为我欢喜才是。”

“师祖见灵净大师语音平静，知他五脏俱碎，受伤沉重，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心中更是难过，道：大师但有所命，经天无不尊从！”

“灵净大师道：老衲不愿让吕施主为我操心，以致更增我的业报。女施主若能放下屠刀，自然回头是岸，倘若执迷不悟，唉，她也是徒然自苦而已。顿了一顿，接着道：我大宋国势脆弱，兵微将寡，全仗我武林同道匡扶。少林忝为武林同道之首，更应为国分忧，保境安民。灵空师弟身为少林方丈，领袖武林群豪共抗胡虏，自不可有失！吕施主可否答允老衲护灵空师弟周全？”

“师祖踌躇片刻答道：但教经天有一口气在，定能护得灵空大师周全！灵净大师微笑道：多谢吕施主成全！闭上双眼，就此溘然而逝。”

萧翊想到此处，感怀先辈高风亮节，心神激荡，不能自已，竟是不能入睡，过得良久，才慢慢睡得熟了。

第二日一早，孟星垂用过早饭来与诸人辞行。

林近台见他无意流连江南美色，也不出言挽留，拜谢了他出手相助之恩，亲自送他出了林府。

萧翊见林映雪心伤二哥、二娘、师叔身故，欲待出言安慰，却又无从说起，寻思：“林府遭逢变故，正是摩尼教兴风作浪，我自不可在此耽搁，徒增伤感。”

到得午时，林近台命人备了筵席，请萧翊饮宴。

酒过三巡，林近台道：“连日以来，林某一心操劳本庄琐事，有一要事尚未禀告朱大侠，请朱大侠勿怪！”

萧翊见林近台面色凝重，心中一凛，道：“请林掌门赐教！”

林近台道：“据林某门下弟子讯息，三日前少林玄清大师在南阳遇害，仅隔一日，玄辰大师在邓州遇害。哎，数月前，玄清大师为了小女一事曾至本庄一唔，想不到今日竟然已是阴阳相隔！”

说到此处，想起二子林映日，怔怔流下泪来。

萧翊吃了一惊，沉吟半晌，道：“少林戒律院二位高僧佛学精湛，德高望重，却相继为人所害，想来并非一般江湖仇杀，出手之人居心叵测，实是我武林同道大敌！”

林近台点头道：“正是。数月前丐帮率领中原豪杰在高家祠堂围捕高天佑却中了暗算，全军覆灭。此次少林戒律院高僧遇害，想来俱与西夏高天佑有关！”

萧翊道：“不错。少林与丐帮是大宋武林中一大支柱。高天佑想要一举将少林与丐帮摧毁，先树声威，然后再引兵犯界，长驱直进。”

林近台道：“如此看来，摩尼教与西夏高天佑狼狈为奸，相互勾结，出手伏击丐帮，杀害少林高僧，便是为了图谋大宋江山。”

想到若非萧翊出手，牡丹山庄已投拜摩尼教下，与之一起图谋兴兵造反，万劫不复，登时汗如雨下，战栗不已。

萧翊点头道：“正是如此。摩尼教一番作为，却如姑苏麒麟堡慕容氏一般无二，却是什么缘故？”

想起慕容龙渊皈依佛门，慕容琪疯癫痴呆，一时茫然无绪，愁闷难消。

便在此时，却见门房疾奔入厅，双手捧着一封书信，来到萧翊面前，道：“朱大爷，方才有个汉子将此信交于小人，让小人承上朱大爷，说是受了银钱替人跑腿，却未知是何人所差。”

萧翊心中奇怪，接过信来，拆将开来，见上面写道：欲寻摩尼教，当往信阳。寻思：“写信的难道是摩尼教中之人？难道是王爷在信阳设下天罗地网要报小王爷李梁之仇？”

转念暗道：“无论如何，我便去信阳一遭，瞧瞧写信的人是敌是友！”

将手中书信交于林近台，道：“林掌门，在下远来牡丹山庄并无人知晓，却不知是何人写此信邀约？”

他深知林近台交游广阔，朋友遍布天下，只怕能窥测其中端倪。

林近台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两遍，沉吟不语。

过得半晌，道：“依目前看来，确是不知此信是何人所写，是何居心。不知朱大侠如何处置此事？”

萧翊道：“在下这便启程前往信阳一探究竟。”

林近台点了点头，道：“朱大侠到得信阳可去牡丹山庄信阳分舵安身。林某这便修书于信阳分舵吴力伟师弟让他替朱大侠洗尘！”

萧翊大喜，起身赶紧拜谢，深知林近台行事慎重，安排在信阳的舵主必然小心稳重，可助自己在信阳打探讯息。

饮宴已罢，萧翊负了双手径至灵堂与林映雪道别。

这两日来林映雪与袁羽裳一直待在灵堂未曾离开，眼见萧翊缓缓踱进堂来，林映雪自椅中站起，袁羽裳鼻中哼了一声，将头偏在一旁，不作理会。

萧翊见林映雪只一日时候便已消瘦孱弱，知她心伤二哥、二娘、师叔身故故而如此，心生怜惜。

柔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林姑娘还需保重身体，徐图良策，为家人报仇血恨。在下便即启程前往信阳，若是有缘，他日江湖相见！”

林映雪点首道：“有劳朱大哥挂心，映雪感激不尽……”心中千言万语却无从出口。

萧翊一抱拳，转身大踏步取了书信与林近台作别径自出庄往信阳而去。

萧翊孤身上路纵马疾行，第三日傍晚时分便到了信阳牡丹山庄分舵。

牡丹山庄信阳分舵舵主吴力伟见萧翊气宇不凡，心生敬畏，再看了林近台亲笔书信，知他对牡丹山庄实有大恩，更是钦佩仰慕，遂与萧翊来到牡丹山庄在信阳开设的“八仙居”酒楼，替萧翊洗尘。

萧翊与吴力伟尚未进得“八仙居”，“八仙居”掌柜包万松满面笑容远远迎将出来，将二人请进包房。

过不多时，便排上筵席，居然备有清蒸鲈鱼、清蒸火腿、冰镇果汁，冰镇葡萄酒。

其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这些在信阳自然是极为罕见珍贵的物事。

三人用过酒饭，包万松亲自沏了香茶与吴力伟陪着萧翊在房中品茶闲谈。

萧翊问道：“吴舵主，在下一路行来，于途听闻少林玄清、玄辰两位大师遇害身亡，却不知究竟是何光景？”

吴力伟道：“据在下所知，玄清大师前往南阳贾大善人府中赴宴，归途为人所害。次日玄辰大师在邓州参加如意门新任掌门继位典礼，归途为人所害。”

萧翊点头道：“原来如此。两位大师武功卓绝，德高望重，却相继遇害身亡，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萧翊与吴力伟虽是初次见面，却知他心思缜密，为人小心谨慎，而且在信阳主持全局多年，消息自然极为灵通，若有与少林二位大师遇害的线索瓜葛，自然会如实道来。

吴力伟道：“据传两位大师皆是被内家掌力震伤心脉，五脏破碎而死，看不出是何人出手。”

萧翊点头道：“如此看来出手并非一人而已。”

吴力伟沉吟良久道：“不错。数月前丐帮副帮主骆守义率领丐帮弟子与中原武林豪杰意欲围捕西夏高天佑，不想中了暗算，全军尽灭，”

“现下少林戒律院二位大师又被人围攻而死，行凶之人只怕与西夏大有干系。如今中原武林人心惶惶，个个自危，深恐大祸临头，更有些许无耻鼠辈投身西夏贞义堂，为西夏胡虏卖命。”

萧翊默然不语，沉吟半晌，道：“信阳门派众多，却不知最负盛名的有哪些门派？”

吴力伟沉思片刻，道：“信阳地处中原腹地，各门各派俱有惊人艺业。若说睨视群雄的帮派，依在下的见解也不知对不对？朱大爷可知信阳城中最赚钱的营生是什么？”

萧翊微微一笑道：“倒要请教！”

吴力伟道：“林掌门在信阳有四处店铺，经营酒楼、布匹、茶叶、瓷器，每年营收数目虽大，营利却不及江南之地，朱大爷可知什么缘故？”

萧翊虽任丐帮帮主多年，于营生账目却是不知，见吴力伟问起，不由一怔，笑道：“那是什么缘故？”

吴力伟道：“八仙居每日接待达官贵人，江湖豪客，一场筵席下来，百十两银子不在话下，只是八仙居所备诸般物事俱是珍品，因此花费采购的银两也着实不少。”

萧翊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赞道：“不错。八仙居的菜品酒水果然一流！”

包万松见萧翊赞誉“八仙居”，心中高兴，道：“朱大爷，咱们八仙居料理菜品可是半点不敢马虎，否则砸了牡丹山庄的招牌小人可是担当不起。”

“就拿清蒸鲈鱼来说，这鱼须是江中的活鱼，湖中的鱼味道便不对了，火候更是要拿捏精准，少一分未能去其腥，多一分未能显其嫩。这清蒸火腿的火腿须用婺州所产，其他地方的火腿便不是那个味道了。”

“咱们若是稍有闪失，官爷公子哥儿吃得不对口味闹将起来，那不是丢林掌门的脸吗？”

萧翊点头道：“如此说来，牡丹山庄在信阳经营确实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却不知信阳最赚钱的营生是什么？”

吴力伟微微一笑道：“朱大爷一点便透，当真是精明之极！”

“其实无论在什么地方最赚钱的营生便是赌坊与妓院。”

“经营赌坊只需备得场所，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可进去一显身手，试试运气，纵然运气不济，却永不服输，自然财源滚滚，一本万利。”

“妓院也是如此，备得院子，觅些姑娘，还怕客人不上门来么？”

萧翊连连点头，沉思不语。

吴力伟又道：“是以在下以为经营城东环采阁、大富赌坊的八卦门，经营城南满春院、大贵赌坊的丐帮，经营城西凤鸣院、大发赌坊的巨斧帮，经营城北鑫雅阁、来财赌坊的飞马山庄最负盛名，在信阳无出左右者。”

“其余一些小的赌坊妓院不计其数便是其他帮派管辖，却无法与这四大赌坊妓院相提并论。”

萧翊一怔，道：“想不到丐帮居然经营赌坊妓院。”

他任丐帮帮主数年，于营生账目极为不喜，而且经营盈利原是丐帮净衣派弟子统筹安排，自然乐得不用操心过问。

吴力伟道：“丐帮身为武林第一大帮，帮中数万弟子吃穿用度，开销巨大，经营盈利乃安身立命之本，倒没什么稀奇！”

萧翊点头道：“正是如此。”

寻思：“我任丐帮帮主多年，却未想过此节。丐帮不去营生盈利，难道便指望帮中弟子讨些残羹剩饭来供养长老帮主么？”一念至此，哑然失笑。

吴力伟道：“现下城北鑫雅阁、来财赌坊的掌柜申明朋大出风头，名震信阳赌坊妓院。”

“此人乃是齐州金乌门前任掌门彭心禅座下弟子，武功不值一提，但极擅经营取巧，只几年时间便将鑫雅阁、来财赌坊的利润翻了几番，虽说是依仗飞马山庄之势，却也有些真材实料！”

萧翊心中一动，道：“飞马山庄在信阳怎生一番光景？吴舵主可细细说来！”

吴力伟道：“飞马山庄乃是金乌门前任掌门彭心禅座下弟子陈振风奉了师兄彭璋之命而建，耗资巨大，建筑精良。”

“陈振风建得飞马山庄在信阳开山立派三年之后便远赴淮南，开建飞虎山庄，此后出任飞虎山庄庄主，统管一方。”

“飞马山庄自陈振风去了淮南，便由彭璋长子彭人龙出任庄主，二子彭人虎协助，统管信阳诸般事宜。”

萧翊点头笑道：“素闻飞虎山庄庄主陈振风天赋异禀，行走江湖多年未尝一败，乃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英侠！只是可惜未在信阳，否则在下定会寻他喝上几碗烈酒，不醉不归！”

吴力伟竖起大拇指，赞道：“陈振风英雄侠义，确是人人敬仰，飞马山庄有今日雄风，与他大有干系！”

顿了一顿，道“鑫雅阁与来财赌坊原是信阳三门帮管辖，只是三年前三门帮帮主率领帮中二十名好手应约前去长沙府饮宴，在归途为人所害，至今不知是何人行凶。”

“三门帮经此变故，元气大伤，不得已将鑫雅阁与来财赌坊卖于飞马山庄，拿着银两做了个财主老爷，再也不在江湖上打杀拼命。”

“本来三门帮在信阳四大派中势力最弱，城北的生意比其他三派差了许多。飞马山庄接管鑫雅阁与来财赌坊之后形势大变，鑫雅阁与来财赌坊一跃为四派之首。一来便是飞马山庄势力远胜三门帮，二来便是申明朋精明能干，经营有方。”

“只不过人生无常，乐极生悲。半月之前申明朋与他小妾一同被人杀死在城西别居，目前尚不知是何人行凶。”

萧翊一怔，不禁想起在牡丹山庄孟星垂助自己救林映阳诸人，心中惆怅，问道：“鑫雅阁与来财赌坊地处城北，申明朋怎会在城西购有别居？”

吴力伟笑道：“申明朋在城北大宅有一妻二妾，膝下一子一女。”

“此人虽是名家弟子，品性却极是不端，最为好色，无奈其妻悍妒泼辣，不得已在城西购处宅子，又娶了个小妾，便是避开家中妻子儿女。”

萧翊道：“原来如此。素闻八卦门掌门江入云与巨斧帮帮主铁成钢极是英雄了得，却不知究竟如何？”

吴力伟道：“八卦门掌门江入云修习家传八卦游龙掌，武功卓绝，为人豪爽，仗义疏财，江湖上极有威名，膝下二子，为人侠义，江湖上名声颇佳。”

“巨斧帮帮主铁成钢修习家传定海开山斧法，极为了得，为人精细，正直无私，膝下二子一女，江湖上颇有英名。”

“八卦门与巨斧帮皆是信阳本地帮派，在信阳苦心经营数百年，名震豫中，便是因为江入云与铁成钢结交天下英雄，侠肝义胆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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