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二十一章：身在曹营意飞扬

桑槐接过婴儿抱在怀中，送玄泉出了家门，眼见玄泉走远，转身进房将婴儿放在床上，到了厨房将此事说给洪霞知道。

洪霞道：“十年前，司空堂主为了安排我二人潜伏在此可说是费尽心思。”

“当时五虎断门刀门人彭九章与他师妹桂霞私奔至大辽被师兄擒住，师兄见他二人年纪身形与你我相仿，便设计安排你我冒充彭九章与桂霞在少室山下安家。”

“这十年来，我二人奉师兄之命在此做一对夫妻，难道少林僧人瞧出破绽，有了疑心，故而如此？”

桑槐沉吟不答，潜心思索，过得半晌道：“当初你我将彭九章与桂霞二人神态语气学得差不多了，师兄便下令将他二人处死，决不会是因为此事露出马脚。”

“再说少林寺内的贾焘师兄并未传出什么消息，依照常理少林僧人决计不会发现我二人来历，却不知玄泉此举究是何意？”

洪霞道：“数月前贾焘师兄曾传出讯息，说道少林方丈玄智邀约武林同道前往雁门关。”

“司空堂主得此消息深怕中原武林人士着手对付九龙堂，便即小心防范。谁知中原武林人士并未与九龙堂为难，却原来是伏击萧天佐一行。难道这个婴儿与此事有关？”

桑槐冷笑道：“中原这帮乌合之众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以身犯险前往大辽，不全军覆没已是万幸，又岂是我大辽武人的对手？”

洪霞微笑道：“少林方丈邀约的中原武林同道当中有三个活宝可真是有趣。说是什么太行山一对姓谭的夫妻，还有一个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就说赵钱宋李、周吴郑王，随便姓什么都好，那不是丢祖宗的颜面吗？”

桑槐哼道：“姓谭的成名绝技叫什么长江三叠浪，只是被玄真派一个叫张无忌的小子给破了，就改作太行三层峰了，武功不行，改个名字有什么用了？那不是扯犊子吗？”

二人相顾莞尔。

洪霞道：“无论如何，咱们也要将这个婴儿好好抚养，可别让玄泉这贼秃瞧出端倪！”

起身在米缸里打了米，淘洗干净放在锅中熬煮米汤。

洪霞在灶中添了柴火，进房看床上那个婴儿，见他生得极是可爱健壮，睡得甚是香甜，触动她心中柔情，喃喃地道：“这孩子生得好俊！”

回过头来，问道：“师兄，你看给他取什么名字？”

桑槐看婴儿一眼，道：“少室山上到处都是山峰，便叫他乔山吧！”

沉吟半晌，道：“还是叫乔峰吧！”心中却想：“玄泉这贼秃甚是可恶，送个婴儿过来干什么了？以后与霞妹亲热可不方便了呢！”

转念又想：“霞妹与彭晟铭一对恩爱夫妻，却听从师兄的安排在大宋做了我十年的假妻子，我也算是幸运得紧了，还计较这个干甚么了？”

眼见洪霞弯腰审视床上婴儿乔峰，屁股微微翘起，口中柔声道：“峰儿，峰儿，以后你就是娘的乖儿子！”

不由心中一热，上前一把抱住洪霞，口中道：“霞妹……”

洪霞被桑槐搂在怀中，浑身僵硬，手肘发力想要挣脱桑槐。

却听桑槐道：“霞妹，师兄命我二人在此做对恩爱夫妻传递讯息，你若是心中只是记挂着你死去的相公让别人瞧出破绽，只怕要连累你的爹娘，还有你弟弟……”

洪霞闻言一惊，双臂不再使力，任由桑槐搂抱。

桑槐见洪霞不再挣扎，道：“当初彭晟铭不忿师兄遣派你来大宋，借酒闹事，被师兄一掌震碎五脏，死于非命。师兄心狠手辣你最是清楚明白，咱们还是安份在此做对恩爱夫妻的好！”

只觉洪霞身子发软，便即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其时正值隆冬，朔风四起，寒风犹似无家可归的浪子在漫山遍野游荡呼号。房内生了一盆炭火，温暖如春。

过得良久，桑槐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坐在椅上道：“你知道师兄为何一意孤行定要遣派你来大宋？”

洪霞整理衣衫不去搭话，她心中明白司空云妻妾成群却依然贪图自己的美貌，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得逞。

司空云恼羞成怒之下便让她远赴异乡，夫妻分离。

桑槐见洪霞神色黯然，叹口气道：“霞妹，你我命悬他手，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洪霞默然不语，坐在床沿突地一串泪珠滑落脸庞。

便在此时，乔峰睁开双眼，哇哇大哭起来。

洪霞俯身将他抱起，柔声道：“峰儿乖，娘喂米汤给你吃，莫哭……”

桑槐闻言赶紧站起身来道：“霞妹，外面寒冷，你与峰儿在房中莫要出去，我去盛米汤。”

转身自去厨房，不一刻便盛了一碗浓浓的米汤入房递于洪霞，二人服侍乔峰喝汤。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便是乔峰八岁秋末。

这日清晨，乔峰起床来到厨房却见洪霞正坐在灶下暗暗垂泪，上前抱住洪霞，道：“娘，你怎地哭了？一定是峰儿不乖惹娘生气了，峰儿该打，娘就别哭了！”

洪霞擦干眼泪，柔声道：“今天是咱们一家人去城里看戏的日子，娘心中高兴忍不住掉眼泪了。峰儿是乖孩子，怎会惹娘不开心？”

乔峰跳起来拍手道：“嗯，怪不得这几天晚上娘都会偷偷地摸眼泪，原来今天是看戏的日子！”

洪霞心中难过，看着乔峰天真活泼的样子，眼泪又流了下来。

桑槐自房外踱了进来，道：“霞妹，赶紧下面，莫耽搁了时辰！”

他刚刚在房外锄草，听到房中乔峰母子二人说话便即入房。

洪霞点头答应，在灶中生起火来，不一刻灶中火苗闪耀。

她不敢去看身边的乔峰，看着灶中火苗又是一串泪珠滚落。

过不多时，饭桌上摆了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三人坐在桌前吃面。

乔峰看着自己面前的面碗，见碗沿露出个鸡腿，卧着个鸡蛋，道：“娘，我昨晚已经吃了鸡腿，这个鸡腿我说什么也不吃了！”

洪霞心中难过，强忍泪水，柔声道：“峰儿乖，听娘的话吃了这个鸡腿！”

乔峰用筷子将鸡腿夹到洪霞碗中，道：“娘，你每天都要照顾我和爹爹饮食起居，家里数娘最是辛苦，峰儿是乖孩子，当然要照顾娘！”

洪霞看着乔峰，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将鸡腿夹到乔峰碗中，柔声道：“娘昨晚受了点风寒，这荤腥吃不得呢！”

乔峰转手将鸡腿放入桑槐碗里，道：“妈妈不能吃荤腥，爹爹吃了这根鸡腿，明天有力气种地做工！”

桑槐夹起鸡腿放入口中，道：“峰儿这般孝顺，爹爹便吃了鸡腿！”

他心肠刚硬，说话之时却也语声哽咽，眼圈发红。

乔峰眼见桑槐与洪霞面色有异，心想：“爹娘知道今日去城中看戏，竟然高兴得忘形了。我以后一定发愤图强让爹娘每个月都能够去看戏！”低头吃面。

洪霞见乔峰吃得香甜，眼泪再也忍耐不得，夺眶而出。

三人用过早饭，桑槐牵出青驴让洪霞、乔峰二人上了驴背，当先而行径往市集而去。

行得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市集戏园。

桑槐自去寄存了青驴又去交了看戏的银钱，三人入得戏园坐定。

乔峰见戏台上尚未开演，园中人声鼎沸，颇是热闹，不禁眉开眼笑。

却见右侧站着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孩童，身形一般高大，浓眉大眼，极是健壮，忍不住问道：“哥哥，你叫什么？你也与爹娘过来看戏么？”

那孩童答道：“我叫萧翊！这是我爹娘。”

一边说话一边手指身侧的一男一女。他语声洪亮，只是中州口音没有乔峰地道，似是外地人氏。

乔峰欲待与萧翊细谈，耳听一声锣响，戏台上抢出一个人来，已经开戏了。

乔峰冲着萧翊一笑，在洪霞边上坐定，目不转睛地看起戏来。

戏台上演的是《哪吒闹海》，乔峰看得津津有味，笑得前俯后仰。

过不多时，戏台上演起《令公拜寿》。桑槐取下水葫芦递给洪霞，洪霞踌躇再三，在乔峰耳边道：“峰儿，喝口水吧！”

乔峰目光不离戏台，接过水葫芦“咕嘟咕嘟”连喝几口，将水葫芦递给洪霞。

乔峰喝了水，只觉眼皮沉重，虽想竭力睁开眼来，无奈越想睁开却渐渐睡得熟了。

洪霞见乔峰睡得香甜，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将他递给萧翊身边的女子，拉着萧翊的手将萧翊抱在怀中。

桑槐看她一眼，只见她已是泪流满面。

待得戏园散场，桑槐将萧翊抱在怀中拉着洪霞出了戏园。洪霞一步三回头见乔峰仍未出园，只得跟着桑槐取了青驴径自回家。

到得家中，洪霞倒头便睡。桑槐带着萧翊房前屋后山下峰上转了个遍。

萧翊虽是初到此处，却似是对此地布局极是清楚。桑槐有意考较他辨识能力，每到一处都让他指认，俱被萧翊说得一点不差。桑槐心中极是钦佩萧翊聪慧。

到得晚饭时分，洪霞捧出一盆稀饭，一盘咸菜，十几个馒头。三人坐下喝粥。

萧翊用罢晚饭，自去净了口面，与桑槐、洪霞招呼一声，便去上床歇息。这一日奔波劳累，不一刻便进入梦乡。

桑槐见萧翊睡得香甜，道：“萧翊这孩子自幼锦衣玉食，难得在此地坦然而受，长大之后是个人物！”

洪霞思念乔峰，坐在椅上呆呆出神。桑槐见她不理会自己，道：“我大辽皇帝遣派萧翊偷学少林武功，若非萧翊有过人之处，自不会让他前来！”

洪霞被桑槐触动心事，怔怔流下泪来，轻声道：“玄泉意欲收峰儿为弟子这件事我二人若是不禀报司空堂主，峰儿今日也不会被带走了！”

桑槐见她悲伤，心生怜惜，道：“霞妹，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是如果我二人不把这件事情禀告师兄，师兄怪罪下来我二人如何担当？岂不是连累大辽的家人？”

洪霞默然不语。桑槐道：“霞妹，事到如今咱们需当齐心协力教导萧翊怎样假扮乔峰，千万莫让玄泉瞧出破绽！”

“你想念峰儿，难道我便不疼爱峰儿么？现下峰儿命在旦夕我便若无其事么？我只是怕事情败露牵连大辽的家人！”

洪霞见他说的真诚，心知事已至此以二人之力殊难挽回，叹了口气，道：“萧天佐身为国舅在大辽位高权重也须让爱子远赴大宋，图谋少林武功秘籍，我二人身份低微又能怎样？玄泉收峰儿为徒只怕是八年前便已安下这门心思，咱们又如何能够瞒天过海？现在懊悔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桑槐道：“咱们以后便当萧翊是峰儿罢！我二人此刻虽安然无恙却也命悬一线，与峰儿有何区别？”

洪霞看着熟睡的萧翊，想到乔峰现下不知是否安康，不禁泪如雨下。

桑槐叹口气道：“但愿师兄大发慈悲留峰儿一条性命！”将洪霞搂在怀中，二人相对失声。

时光飞逝，不觉已是萧翊到少室山下四月有余。

这四个月来萧翊随桑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是辛苦疲累却从不说个苦字，居然与乔峰在时一般无二，并无二致。

洪霞见他聪慧明事，将对乔峰的一股柔情满腔思念皆放在萧翊身上，若非偶尔想起乔峰已被司空云带走，竟然忘记萧翊并非乔峰。

这日午时，萧翊手持猎叉紧紧追赶一只后腿被捕兽夹夹断的黄羊，不觉跟着黄羊进了深山。

萧翊见那黄羊后腿受伤沉重马上便即体力不支被自己擒住，奋勇直追。

便在此时，突听身侧一声狼嚎，转首看时只见丛林中跳出一头野狼，身高体壮，向自己扑来。

萧翊吃了一惊，却不慌乱，手中猎叉朝狼头刺去，双足斜跨避过野狼攻势。突听一人喝道：“孽畜，休得伤人！”

萧翊看那人时，却是一个光头的和尚，年约四旬，身形高瘦，慈眉善目，正是玄泉。

玄泉奉方丈法旨前往洛阳刚刚回寺，便即下山探望乔峰。不料在半路遇见萧翊与野狼搏斗，立即现身一掌击毙了野狼，见萧翊看着自己手掌出神，微笑道：“峰儿，贫僧的这掌法还使得么？”

他一年中虽经常来探视乔峰，只是萧翊此来乃是大辽苦心安排，事先布置极为周密，萧翊又聪慧过人，竟然看不出是萧翊假扮乔峰.

萧翊心知此人便是玄泉，上前拉着玄泉的手，道：“大师父，你便将这掌法传了峰儿罢！”

玄泉微微一笑：“好罢！峰儿跪下磕头！”萧翊大喜，跪倒在地，咚咚咚磕头。

萧翊自拜玄泉为师，每日苦习武功，由于他天资聪颖，机智过人，在十九岁那年被少林方丈玄智保荐拜入丐帮帮主汪鉴通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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