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二十章：将相王侯本无种

酒过三巡，鬼章道：“朱兄弟，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若有唐突之处，朱兄弟大量，切勿见怪老夫！”

萧翊见他眉宇之间隐有忧色，心知吐蕃兵马统帅于路遭人劫杀，吐蕃必有重大变故。

他素来豪爽，说道：“将军无需客气，有事但讲无妨！”

鬼章饮干杯中酒水，说道：“先王董毡膝下有子欺丁，天下皆知。却不知先王尚有一子董宪，乃是欺丁六岁之时，先王侧妃所出。”

萧翊、林映雪心下暗道：“德勒曾言，他师兄弟二人奉了董宪王子之命前来劫杀鬼章。原来董宪竟是董毡之子，却为何此人竟未在武威郡王王府长大成人？”

鬼章道：“董宪王子降生之时，适逢大雪山圣僧在青唐开坛宣扬佛法。先王请圣僧测算二位王子命格运势。圣僧言道：世子兄弟二人命格相冲相克，倘若二人同在宫中长大成人，它日必定兄弟相残。为今之计，只能将董宪王子送离吐蕃抚养，方可避此大难！圣僧一番言语让先王好生为难。”

“昔日先王长兄瞎毡，二兄磨毡角各自拥兵自立，不服唃厮啰王爷调遣。先王与长兄二兄各领精兵互斗数年，当真是血流成河，遍地哀鸿。吐蕃百姓实有锥骨之痛，倒悬之苦！”

鬼章说到此处，连声叹息，此事虽已过去多年，但往日历历惨状犹似在眼前。

萧翊、林映雪见这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老将军竟是一位宅心仁厚，悲天悯人的良士，不由得心中更是钦佩。

鬼章接着道：“依圣僧之意，宜将董宪王子送至中原少林寺。只是先王心中不忍如此幼子便让他远离至亲，便未依圣僧之言，将他送往吐蕃龙象寺，是以朝中知道先王尚有一子未在宫中之人唯有寥寥数人。”

“待得二位王子长大成人，世子欺丁性格优柔寡断，待人宽厚，喜的是珍玩珠宝、美女佳肴，爱的是游历名山大川、奇装异服。董宪王子性格刚毅阴狠，行事果决，自幼便有一统吐蕃之志，一心要做高原上第二个松赞干布。”

“到得董宪二十余岁之时，他数次面见先王，恳请先王允他回宫，参于朝堂要事。只是先王犹记圣僧之言，再则董宪年幼且是庶出，欺丁虽然行为浪荡却并王大错，是以先王始终未曾答允！”

萧翊、林映雪听到此处，心下思量：“董宪胸有大志，行事果决，自是不肯干休，欺丁中原遇刺只怕与他有关。”

鬼章道：“董宪见先王始终不肯让他回宫，心下自是愤怒。数次与老夫相约，纵谈天下大势，用兵之道。老夫见他学识渊博并且博闻强识，更是深得行军布阵之法，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老夫便向先王言极此事，先王言道：董宪确是英才，只是性狠且狭，非治世之主，此事不可再言！老夫见先王心意已决，便不多言。”

“如此过得数年，龙象门掌门达鲁大师圆寂，董宪继立龙象门掌门一位。不曾想，欺丁出使大宋游历中原之际被人刺杀。此事吐蕃朝野震动，先王更是悲愤交加，广派人手前来中原彻查刺客来历。”

鬼章说到此处，伤心欲绝。董毡虽为吐蕃武威郡王，待他便如兄弟一般，他自是以死相报董毡知遇之恩。

只是董毡到得晚年爱子遇刺，青唐百年基业动荡，然而二位王子争夺王位，其中盘根错节，牵连甚广，他身为臣下却也无能为力，心中自是愧疚良多。

萧翊、林映雪明白鬼章心意，不自禁的代他难过。

过得片刻，鬼章说道：“如此过得两月有余，老夫奉诏面见先王商讨军情要务。只两月未见，先王形销骨立，精神萎靡。想是先王心伤爱子身故，且已年迈体弱多病，故而如此。先王只字未提王位继承之事。”

“老夫忍耐不住，说道：王爷，老奴斗胆。世子欺丁业已身故，此事殊难挽回。为今之计，需迎回二王子董宪，以安人心！先王勃然大怒：董宪逆子，狼子野心，其罪当诛！允他回宫，千难万难！老夫见先王震怒，心中猜想世子欺丁遇刺身故，必是董宪所为。先王为人机智慎重，此事牵扯重大，现下必已查明来龙去脉。老夫见先王大发雷霆，不敢再提此事。只想过得时日，先王平息怒气，自会下诏迎董宪回宫。无论如何，董宪终是先王之子，这武威郡王王位总是要传于他手。”

鬼章说到此处，连声叹息。他虽未明言，萧翊、林映雪二人却也知道欺丁实为董宪派人所杀，此事虽然隐蔽，但不会绝无端倪可寻，董毡贵为吐蕃之主，自是能查出缘由。

鬼章接着道：“又过得两月有余，先王召老夫回宫。老夫只道先王怒气已消，现下与老夫商讨迎回董宪之事。岂知老夫入得宫来，先王已缠绵病榻，卧床不起。老夫悲痛不已，问及先王王位承继之事。”

“先王言道：董宪心狠阴毒，野心勃勃，若他继立王位，吐蕃青唐万劫不复，百姓有倒悬之苦。本王身故之后，宜将王位传于本王义子阿里骨。阿里骨精明勤勉，待人谦顺，继立王位，实为吐蕃青唐百姓之福！老夫惊诧莫名，这青唐江山乃是先王之父唃厮啰东征西讨所得，正是先王穷一生精力守卫而来，如何竟传于义子阿里骨了？”

“谁知先王道：鬼章将军，你我虽名为君臣，实是情同兄弟。本王身故之后，将军当一心一意辅佐阿里骨，切切不可有二心，如此本王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老夫见先王虽是病重，神智却极是清楚，便不敢多言。”

鬼章叹口气接着道：“如此过得数日，先王终于驾鹤西去，留下诏书，诏告满朝文武，阿里骨继承武威郡王之位。老夫受先王所托，自是一心一意拥戴阿里骨为青唐之主，满朝文武更是谨遵先王遗命！”

萧翊、林映雪心下知道，鬼章统领吐蕃军马，他带头拥戴阿里骨为王，满朝文武自是奉诏行事。

鬼章道：“此次老夫奉王爷之命南下中原，一则吐蕃新王继立，遣派老夫为使面见大宋皇帝，二则老夫与大宋将军种无忌神交已久，我二人互相倾慕，此次相见与他同床夜话，共商同攻西夏之策，正是生平一大快事。却不料回归吐蕃之际，董宪派人胁迫老夫，起兵拥他为王。若非朱兄仗义援手，老夫已命归黄泉！”

说罢，连声叹息。董毡传位于阿里骨固非他所愿，董宪行事如此狠辣却也非他所想。

想到董毡一生英勇神武，不料到得晚年二位王子手足相残，王位落于阿里骨之手，吐蕃青唐再起纷争，如此种种，不由得黯然神伤。

萧翊见鬼章悲伤，心道：“无情最是帝王家。董宪为争王位，阴谋刺杀亲兄，却不想为他人作嫁，王位却落于阿里骨之手，当真是百密一疏。只是董毡勇武圣明，机智慎重，吐蕃乃是他一生心血，何以王位竟不传亲子，却传于义子，岂非大违常理？”

他心中好生奇怪，潜心思索，始终不明其理。

只听鬼章说道：“董宪智勇双全，行事狠辣，此次出手必是雷霆一击，绝不会仅仅派人在途中拦截取老夫性命而已！”

鬼章说到此处，眉头紧皱，沉吟半晌道：“此次于路劫杀我等的二僧自是董宪所派。龙象寺高手如云，何以只派二僧前来，且要他人相助？自是因为董宪在吐蕃正值用人之际，分派不出更多高手。这四个黑衣蒙面人却是何人所派相助董宪，思来想去自是西夏高天佑了！”

鬼章一番话说得萧翊连连点头。先前高天佑在高家祠堂伏下奇兵歼灭丐帮一众豪杰，自是有中原帮派与之勾结，互通声气，早早伏在左近只等丐帮自投罗网。

此次相助董宪刺杀鬼章的黑衣蒙面人定是先前相助高天佑在高家祠堂伏击丐帮之人。

西夏狼子野心，觊觎大宋国土，屡次兴兵南下中原。吐蕃历来为大宋左翼夹击西夏。西夏自是盼望吐蕃内乱，无力兴兵相助大宋。

鬼章道：“吐蕃历来向大宋称臣纳贡，相助大宋夹攻西夏，西夏自是处心积虑拉拢吐蕃与其结盟。西夏平南将军高天佑智计无双，眼见现下正值吐蕃局势动荡，自是出手扶植董宪为吐蕃之主。若是董宪顺利夺取王位，必与西夏结盟同攻大宋，到时大宋腹背受敌，形势岌岌可危！”

萧翊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董宪一心争夺王位，依此时形势，非借外力不可！西夏一直以来欲与吐蕃结盟，无奈先王董毡一直臣服大宋，西夏无计可施。现下若是董宪许诺取得王位便与西夏结盟，西夏自是求之不得，此次定是鼎力相助！”

鬼章道：“正是此理。依老夫猜测，此时吐蕃青唐城中已生变故。董宪必会散播谣言，欺丁为阿里骨阴谋刺杀，先王更是阿里骨所害。阿里骨伪造诏书，冒立王位，差老夫出使大宋，实则坑杀吐蕃大将，鼓动军士叛变！”

鬼章说到此处，目光闪动，缓缓的道：“老夫麾下二将欧珠、占堆，一般的勇武谋略。只是欧珠性情宽厚，行事沉稳，占堆性情刚烈，行事激进。他二人骁勇善战，皆是老夫心腹爱将，皆知董宪自幼被先王寄养龙象门之事。”

萧翊深知鬼章言中之意，点头道：“董宪必会许以占堆吐蕃兵马大帅之职，唆使占堆起兵叛变。占堆必会答允起兵，诈称阿里骨阴谋刺杀欺丁，谋害先王，出使吐蕃兵马大帅，实则坑杀大将，伪造诏书，谋逆王位。只要叛军擒下阿里骨，迎回董宪，青唐必会大乱。”

鬼章道：“正是如此。方才老夫有事恳请朱兄，便是明日劳烦朱兄二人护送老夫火速回得青唐。若是老夫身在青唐，此事尚有一线转机，如若不然，青唐再起刀兵，势必血流成河，遍地白骨。朱兄仗义心肠，断不会让老夫失望！”言毕，双眼直视萧翊，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萧翊心下知道鬼章怕途中仍有伏兵，此刻曲培曲礼身受重伤，止有十余名亲兵护卫，若是董宪与大辽九龙堂再行出手，鬼章一行非送命不可。

他微一迟疑。林映雪笑道：“中原之地雄伟秀丽，这吐蕃高原是怎生一番景象倒要去见识一下。”

萧翊心中暗笑：“这小女孩儿便是喜欢新奇，却不知此去吐蕃，兵凶战危，又岂是一般江湖拼斗可比？无论如何，鬼章将军回得吐蕃能否改变局势，定要试它一番。我当竭力顾全这小姑娘的性命，完完整整的交给林近台便是。”

当下朗声说道：“将军如此高看在下，在下荣幸之至，岂敢不从！”

鬼章见他答允，喜不自胜。二人开怀畅饮。

待得席散，萧翊回房沏了杯茶，闭目养神，寻思：“九龙堂三名高手日间未曾杀得鬼章，晚间必然再来行刺，我安心等候便是。”

转念又想：“当今九龙堂堂主乔峰想来便是义父桑槐的义子，与我大有渊源。此次与九龙堂麾下武士交手断不可狠下杀手，只将他三人逐走便是。”

“义父在日时曾与我说起乔峰兄弟的来历，本来以为他早已命归黄泉。孰料乔峰兄弟大难不死，竟然被九龙堂前任堂主司空云收录门墙，习得绝世神功，继而荣任九龙堂堂主。”

原来三十多年前辽帝耶律宗真尝有一统天下雄心，是以命大辽“九龙堂”摧毁大宋武林重镇少林寺，有朝一日挥军南侵便可长驱直入。

“九龙堂”堂主司空云领耶律宗真之命，便即派遣师弟桑槐与师妹洪霞前往中原少林寺少室山下扮作一对农人夫妻，权作内应，伺机而动。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桑槐用乔三槐的化名已在中原生活了十个年头。其间他与洪霞虽有夫妻之实，只是二人为了以后为大辽效命，行房之际极为注意避孕所以二人膝下并无一子半女。

这一日清晨，桑槐刚刚起床，便听有人敲门，赶紧打开门一看，却是少林寺玄泉大师怀中抱了个婴儿。

桑槐不由吃了一惊，将玄泉请进房中坐定，吩咐洪霞烧水沏茶。

玄泉合十为礼，道：“乔施主，贫僧今日冒昧来访有一事相求，不知乔施主意下如何？”

桑槐暗道：“自从我与师妹在少室山下安家，玄泉便着意与我交结，想是奉了少林方丈法旨，前来查探我二人来历。这十年来我与师妹卧薪尝胆，不露丝毫端倪方可让少林寺众僧对我二人放下戒心。玄泉今日前来却是为了什么？怎地带个婴儿过来？”微笑道：“大师请说！”

玄泉指着怀中的婴儿道：“数日前，贫僧奉方丈师兄法旨前往信阳拜见八卦门江掌门，归途之时遇上此儿被人遗弃在客栈。”

“贫僧见此儿孤苦凄凉，命在旦夕，便将他带回少林，只是此儿幼小放在寺内抚养多有不便。”

“贫僧想托乔施主将此儿收养，不知乔施主意下如何？”

桑槐一怔，随即笑道：“小人夫妻二人结婚多年一无所出，心中愧疚良多，想来命中与这位孩儿有缘，”

“此后我夫妻二人自会当他与自己亲生孩儿一般。多谢大师！”

玄泉见桑槐欣喜不已，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二十两碎银放在桌上，合十为礼：“阿弥陀佛，佛祖慈悲，多谢乔施主成全！贫僧这便告辞。”起身将手中的婴儿递了过来。

端午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8日到6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