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十八章：摄人杀机暗中藏

萧翊、林映雪二人一路由北向西径向天山云雾峰而来。

这一日到了天山云雾峰凤仪宫山下。二人寻得农家寄存了马匹，徒步上山。

行得约莫一个时辰，到得峰上，入眼便是残瓦断垣，一片狼藉。

昔日崇阁巍峨，层楼高起，气魄雄伟，威震武林的天山云雾峰凤仪宫竟然尽成一片焦土。

萧翊自听龙大、凤三二人相谈天山云雾峰凤仪宫之事，心知二人所言非虚。王爷处心积虑图谋凤仪宫已久，二弟蔡涵身中暗算，已是无幸。

只是一路行来，心中存了万一之想，只盼龙大、凤三所说皆是虚言，二弟蔡涵无恙。

现下身在凤仪宫，亲眼见到这等惨状，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放声痛哭。

林映雪在旁见萧翊悲伤痛哭，也不由地掉下泪来。

二人一路同行，每日朝夕相处。萧翊说些武林轶事，江湖趣闻，端的是见闻广博，知之甚多，更是行侠仗义，急人所难，足见其光明磊落，心胸豁达。

在林映雪心中，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萧翊这样英雄了得的男儿。

过得半晌，萧翊立起身来，擦干面上泪水，朗声说道：“二弟，你英灵不远，大哥定会为你查出真凶，手刃仇敌，为你报仇血恨！”

想起昔日兄弟二人快意恩仇，纵情畅饮，高谈天下大事的情形，不由得又是泪流满面。

须臾，把心一横，跪下磕头，抹干眼泪，说道：“林姑娘，咱们这便下山寻访王爷下落，为二弟报仇！”

林映雪答应一声，伸出手掌拉起萧翊。二人径往山下而去！

萧翊、林映雪二人下得山来，在农家取了马匹，取道向南。

这一日到了西京境界，正值晌午时分，二人见道旁有个饭铺，飘身下马，拴了马匹。

萧翊吩咐店家切一只肥鸡，煮一盆面，备些果蔬，一坛酒，二人在桌旁坐下。

过不多时，店家备齐酒菜，替二人斟满酒自去招呼其他客人。二人喝酒吃面。

正在此时，饭铺进入四个人来，却是个年老的僧人在前。

后面跟着三人。居中那人虎背熊腰，满面横肉，面上有个刀疤，极是健壮。左右各有一个中年僧人护住。

老僧入得饭铺，吩咐店家煮四碗面，备些馒头咸菜。

四人在桌前坐定。那刀疤汉子口中骂骂咧咧，一口浓痰吐在地上，骂道：“他妈的，少林寺的秃驴便是倚多胜少，好不要脸！”

铺中诸人见他凶恶蛮横，都望向三个僧人。三个僧人似是习以为常，由他谩骂毫不理会。

林映雪见他四人好生奇怪，问道：“朱大哥，这三个僧人想必是少林寺的和尚，只是这刀疤汉子是什么路数，怎地一起搭伙上路？”

萧翊看一眼四人，轻声道：“少林寺号称武林泰山北斗，寺中七十二般绝技冠绝天下，在江湖锄奸诛恶，排解纷争，主持公道。只是少林方丈日理万机，寺务繁忙，这锄奸诛恶，主持公道诸般事宜便着落在少林寺戒律院首座身上。”

“当今少林戒律院首座玄法大师武学精湛，见识广博，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座下更有八大高僧，个个武功高强，于江湖各大门派甚是熟稔。平常江湖中有纷争干戈，便有戒律院首座玄法大师酌情处置，委派八大高僧出寺办理。”

“上次牡丹山庄与丐帮之争便是玄清大师到场调停。这玄清大师便是戒律院八大高僧之一。”

林映雪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位高僧必是少林戒律院的八大高僧之一了？”

萧翊道：“正是。这位便是少林戒律院玄辰大师。江湖上门派众多，习武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乏心肠歹毒，作恶多端之徒。少林是武林翘楚，对付奸徒自是义不容辞。”

“只是但凡作恶之徒便一刀杀了却也不是道理，更是有违少林慈悲之道。是以少林寺戒律院有个规矩，但凡罪无可赦者皆入寺剃度为僧，永不出寺。其余作恶者带回少林寺，晨钟暮鼓，诵经念佛，消除身上戾气，方可出寺。”

“只是但凡作恶之人，手下必有惊人艺业，一直在江湖上横行无忌，无法无天，如何肯去少林寺整天青菜豆腐，诵经念佛？是以少林寺戒律院八大高僧找上的恶人却也不愿束手就擒，往往以死相搏。历年来死在少林寺八大高僧手下的恶人着实不少！”

林映雪点头道：“少林寺在武林威名赫赫，自是敢于诛奸除恶，对付奸徒绝不手软之故！却不知这位仁兄什么来头？”她使个眼色，正是询问刀疤汉子的来历。

萧翊笑道：“此人我倒识得，正是翠华三妖的老二来之杰，在三秦一带为非作歹，颇有恶名。今日终于让玄辰大师带上少林寺去听诵经文，不再为祸百姓。”

二人正说之间，铺外进来两个僧人，身材高大，面上颧骨突出，下巴尖瘦，呈酱红之色，不似中原人氏。

二名胡僧进得铺来，连声催促店家下面备饭，显是身有要事。

店家连声答应，奉上热茶，入厨赶紧备饭。

来之杰拿起馒头咬了一口，粗声骂道：“他妈的，这馒头是酸的，吃不得！”将馒头远远扔在地上，端起面碗喝了一口，说道：“这面没半点油水，倒合秃驴的口味！”

一边说话一边立起身来，将手中面碗径向身侧的胡僧劈头掷去。那胡僧猝不及防来之杰有此一着，却也应变奇速，右手一掌拍出击向面碗。

只听风声“呼呼”，面碗径向来之杰面门飞到，来之杰侧身避过。

众人见胡僧出掌拍飞面碗，却被面汤淋了一身，不由得暗暗好笑。

那胡僧更是大怒，断喝一声，纵身而起，“呼”的一掌拍出，击向来之杰面门。

来之杰正想借机生事，制造混乱，趁机逃脱。却不料胡僧一掌击到，掌力雄浑之极，便如排山倒海，一瞬间只觉气息窒滞，全身竟似置身火炉之中。

他无暇多想，右掌迎了上去。只听“砰”一声大响，二人双掌相交，来之杰只觉右臂酸软，心口一甜，一口热血便拟喷出，看那胡僧时，似笑非笑立在当地，却不说话。

来之杰吸一口气，道：“朋友，好俊的功夫，不知是何门派，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说完这句话，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手抚胸口“呼呼”出气。

那胡僧嘿嘿冷笑：“小僧吐蕃龙象门德勒便是，这位便是小僧师兄德吉。”手指坐在身旁的胡僧。

来之杰与德勒对了一掌，受伤颇重，坐在椅上连声咳嗽，说不出话来。

玄辰立起身来，双掌合什，说道：“阿弥陀佛。老衲少林戒律院玄辰，这厢有礼！”

德勒还了一礼，面色阴沉却不答话。

玄辰微笑道：“老衲奉首座玄法师兄之命，请来施主回少林盘桓数日，不意在此冒犯师兄，师兄海涵则个！”

德勒冷笑道：“原来是少林寺的和尚，怪不得如此无礼！久闻中原少林神功冠绝天下，不想所邀宾客武功如此高强，小僧甚为钦佩！”他恼怒来之杰无端挑衅，是以出言讥嘲。

玄辰如何听不出他言中之意，只是玄辰乃是有道高僧，自不会与人逞口舌之利，淡淡笑道：“素闻吐蕃龙象门天龙地象盖转乾坤功独步寰宇，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老衲心中佩服之至！”

德勒见他说话彬彬有礼，更是推崇本门神功，心下气也消了，施了礼坐在椅上吃面。

林映雪见来之杰无端生事，却被德勒一掌打得吐血，又是好笑又是奇怪，问道：“朱大哥，龙象门的胡僧掌力好生利害。却不知吐蕃龙象门什么来头？”

萧翊道：“吐蕃僧人地位极是尊崇。宋人游历吐蕃尝言：吐蕃重僧，有大事必集僧决之！又言：青唐城中之屋，僧舍居半！由此可见吐蕃之地寺庙众多。这龙象门所居之地唤作龙象寺，于吐蕃诸寺中最为尊荣。吐蕃每位王爷登基之日、生辰必会去寺中朝拜，每朝拜一次必会花重金修饰。寺中三阁、七楼、九殿、规模宏大，建筑精良，便是中原诸地名山大寺亦未能与其相比。”

“龙象门中绝世神功天龙地象盖转乾坤功共分十二层，相传此功练到十二层有十龙十象不过之勇，端的是威力无穷！只是龙象门偏居西域，与中原武林素无瓜葛，不知此番这二僧南下为了何事？”言下极是困惑。

二人说话之间，玄辰三僧护着来之杰出了饭铺，取道径往少林寺而去。

德吉见玄辰四人去得远了，说道：“师弟，咱二人南下中原实是事关重大，切不可因一时之气坏了董宪王子的大事！”

他说话之时语音甚轻，眼角望向萧翊、林映雪二人，想是不愿萧林二人听到他一番言语。

只是萧翊内功精湛，于他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德勒哈哈笑道：“师兄，这一节我自是知晓。只是鬼章将军南下中原，一行只区区百名亲兵护卫，我二人乃是吐蕃龙象门高手，而且中原有人接应咱二人，怕他什么吐蕃兵马大帅了？”

德吉见他说话声音响亮，满堂皆闻，心下不悦，横了他一眼，使个眼色。

德勒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面。

萧翊听德勒所说，德勒、德吉竟是为吐蕃兵马大帅鬼章而来，心下更是疑惑。

眼见二僧结了饭钱出铺上马疾弛而去，口中喃喃地道：“德勒口中所说鬼章将军定是吐蕃武威郡王麾下大将青宜结鬼章。鬼章将军一生征讨，为青唐立下汗马功劳，在青唐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武威郡王更是忠心耿耿。龙象门僧侣高手如云，在青唐地位尊崇，对武威郡王亦是死心塌地，却为何这二僧千里迢迢南下中原与鬼章将军为难？”

林映雪见他困惑不解，于他的言语却是半点也不明白，问道：“朱大哥，鬼章将军什么来头，二僧于他为难有什么奇怪了？”

萧翊微微笑道：“吐蕃王朝自松赞干布立国以来，先前各自为政，分散孤立的部落得以一统。大唐初期，吐蕃王朝国力鼎盛，常自兴兵南下中原，图谋大唐国土。”

“只是盛极而衰，到得大宋立国之际，吐蕃王朝已是四分五裂。宋人尝言：吐蕃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一统。又云：吐蕃无主，如鸟兽散！”

“古语有云乱世出英雄，其时吐蕃亚陇觉阿王后裔唃厮啰雄才大略，文治武功鼎盛一时。吐蕃其余三大部落首领：阿里王后裔、拉萨王后裔、亚泽王后裔均奉其为主，听其号令。”

“唃厮啰执政之时，联宋抗夏。大宋朝廷授其宁远大将军，后加授为保顺军节度使。唃厮啰更是不负大宋朝廷厚望，多次联合宋军夹攻西夏，西夏一度兵败！”

林映雪听他娓娓道来，心下愈是钦佩。吐蕃偏居西域，宋人对其历史人文多是不知，萧翊却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她却不知萧翊昔日曾任丐帮帮主之职，吐蕃种种尽为丐帮文书所录，萧翊翻阅卷册，是以知之甚多。

萧翊接着道：“当今大宋苏轼大人曾言：吐蕃遗种，唃厮啰一族最盛，惟西夏亦畏之。朝廷封其长为西平王，用为藩翰。这唃厮啰实为大宋朝廷镇守西陲封疆大吏！”

“唃厮啰膝下三子：长子瞎毡，次子磨毡角，三子董毡。其中三子董毡最为武勇机智，有乃父之风。唃厮啰身故之后，董毡亦不负众望，文治武功不输于其父唃厮啰，大宋朝廷封其为为武威郡王，封其麾下大将青宜结鬼章为甘州团练使。鬼章将军骁勇善战，最能用兵，屡败西夏，对武威郡王更是忠心耿耿，唯死而已！”

林映雪点头道：“正是此理。鬼章将军与龙象门实是吐蕃武威郡王的左膀右臂，何以德勒德吉二人南下中原与鬼章将军为难，行此左右互搏之事？”

萧翊眉头皱起，道：“我思量良久，只怕与吐蕃此次武威郡王董毡身故，阿里骨奉诏承继王位之事有关。至于究竟如何，却是不得而知！”

萧翊见林映雪一头雾水，接着说道：“吐蕃乃大宋藩臣，如大宋朝廷左臂，钳制西夏，实有大功。历年来，我于西夏局势极是关切。武威郡王董毡膝下一子名唤欺丁，另有一义子阿里骨。欺丁为人虽是机智，只是平生所喜便是游历名山大川，所爱者美女珍玩。他是堂堂武威郡王世子喜爱这些原没什么，只是人生无常，欺丁在一年前游历中原之时被人刺杀身故，以至于青唐后继无人！”

林映雪闻言吃了一惊，道：“吐蕃郡王世子被刺身死，吐蕃必会纷争不断。”

萧翊接着道：“正是。武威郡王年事已高，体弱多病，而且心伤爱子身故，数月前终于撒手人寰。武威郡王先前立下诏书，身故之后王位传于义子阿里骨。阿里骨此人敏而好学，极是聪慧，更是礼贤下士，极受武威郡王麾下文臣武将拥护。武威郡王之妻乔王后因阿里骨平素极为孝顺，对他便如亲子一般，对传位一事赞许有加，是以阿里骨得以顺利继承王位！”

林映雪奇道：“武威郡王独生爱子在中原被人刺杀身故，王爷生前为何不查个清楚明白？欺丁被刺身故，阿里骨继承王位，这件事情只怕他脱不了干系！”

萧翊点头道：“不错。欺丁被刺身故，阿里骨嫌疑最大。武威郡王坦然以王位相授，这件事只怕另有隐情。此次德勒、德吉二人南下中原，只怕与此事有关。鬼章将军一生对武威郡王赤胆忠心，数次相助大宋阻击西夏，德勒、德吉意欲取他性命，我二人却不可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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