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步 第一百二十二章：未免情多丝宛转

信阳八仙居，群雄都已散去，偌大的宴会厅中只有神爪门座席尚有二人。

佟世宏醉眼迷离，对同来信阳的师弟黄霄铭道：“黄师弟，怎地只见你一人在此，广铭师弟、启霖师弟去哪了？快来陪我喝酒，我要一醉方休……”

黄霄铭苦笑道：“佟师兄，你心中愁闷，小弟如何不知？可是你如此自苦，又能如何？”

心想：“此来信阳，只要是我神爪门弟子前去巨斧帮凤鸣院玩乐不收分文。启霖师弟、广铭二人早已去了凤鸣院找姑娘喝花酒去了，怎会还在八仙居？佟师兄当真醉糊涂了……”

佟世宏一拍桌子，高声道：“我真是糊涂，人生在世，快活一日便是一日，作践自己，又有何用……”

伏在桌上，口中喃喃自语，语声渐低，终不可闻。

黄霄铭叹了口气，瞧着佟世宏呆呆出神。

吴力伟缓步而来，抱拳行礼：“这位爷台，佟大爷想必醉了，便去在下准备的上房歇息如何？”

黄霄铭心中一喜，急忙还礼，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多谢吴舵主盛情，在下神爪门弟子黄霄铭感激不尽！”

吴力伟笑道：“黄兄弟如此见外，在下甚是惭愧。这银两无论如何也不能收受……”

黄霄铭道：“吴舵主教训的是，倒是在下唐突。”

收了银两，将佟世宏扶到房中，服侍他睡倒退出房来。

吴力伟早已命人沏了香茶，二人分宾主坐定，有小厮奉上茶点。

吴力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日佟兄弟连败三位少年英侠，名动江湖，一醉方休，岂不快哉！”

黄霄铭沉吟不语。过得半晌，道：“实不相瞒，佟师兄失意郁闷，借酒浇愁，失态如斯，倒教吴舵主见笑！”

吴力伟心想：“巨斧帮在青云楼大摆筵席款待前来助拳的武林同道，佟世宏避而不去，想必内有隐情。”

心知其中盘根错节甚多，无须相询，微微一笑，道：“佟兄弟性情中人，酒醒之后便无大碍。”

黄霄铭叹口气道：“佟师兄用情太深，真心错付，信阳一行实是徒增伤悲，多此一举，哎……”

吴力伟见他言语蹊跷，微笑道：“正要请教！”

黄霄铭道：“家师门下十余名弟子，俱是自幼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无家可归，行乞度日。”

吴力伟道：“尊师行事出人意表，倒教在下钦佩！”

黄霄铭道：“众位师兄弟之中以佟师兄最是聪慧，武学悟性颇高，深得家师喜爱。”

吴力伟道：“佟兄弟确是可塑之才，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黄霄铭道：“可惜造化弄人，三年前佟师兄结识了巨斧帮铁帮主爱女铁馨兰。二人互生情愫，出双入对，俨然是一对人人艳羡的爱侣。”

吴力伟一怔，道：“据我所知，铁姑娘与太乙门郭掌门三子郭采辰订有婚约，此事信阳人人皆知。想不到铁姑娘与佟兄弟竟有情缘纠葛。”

黄霄铭道：“佟师兄一往情深，本想与铁姑娘共结连理。可是一年前铁姑娘声称铁帮主嫌弃本门虽是名门正派，但门规废驰，每况愈下，更觉家师在武林中名声不佳，对于佟师兄与铁姑娘的婚事嗤之以鼻，竟令铁姑娘与佟师兄一刀两断，再无瓜葛。铁姑娘顾全孝道，执意与佟师兄划清界限，再不往来，竟将这两年来的柔情蜜意抛之脑后。”

吴力伟道：“原来如此。”

黄霄铭道：“玄真派都今朝前辈已为铁姑娘保媒，将她许与太乙门郭掌门公子郭采辰为妻。铁姑娘枉顾与铁师兄白首之约，毅然与太乙门联姻，佟师兄心高气傲，言行不当，倒教吴舵主见笑。”

吴力伟道：“佟兄弟性情中人，痴情种子，在下钦佩之极。”

黄霄铭苦笑道：“家师门下弟子个个生性洒脱，游戏人间，只佟师兄忠厚朴实，用情专一，偏偏遇到铁姑娘负心薄幸，当真是造化弄人……”连连摇头，不置可否。

佟世宏心伤铁馨兰负心背义，心中愁闷，只得借酒消愁，酒入愁肠，不觉大醉。

朦胧中被人扶到房中睡倒，突地一惊而醒，心想：“馨兰虽与郭采辰有了婚姻之约，却也并非对我无情无义。究其原因实是铁帮主嫌弃师父品行不端，在武林素有恶名，与馨兰并无关涉。事已至此，我又何必令馨兰为难？现下便去见馨兰最后一面，让她今后好好爱惜自己，余生再不相见便是。”

一念至此，起身出房远远见到黄霄铭与吴力伟喝茶闲谈，暗叫一声“惭愧”，径自出了八仙居，疾步往铁府而行。

行不多时，已身在铁府后花园中。远远瞧见铁鑫兰房中亮着灯光，心想：“我与鑫兰已多时未曾单独相处，却不知她还会惦记我么？我二人虽是情投意合，但始终以礼相待，不曾有越礼之举，实指望与她白头共老，熟料到头来还是各奔东西，怎不叫人伤心难过？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念她，可是现下我说些什么言语来开解鑫兰？”

缓步踱到铁鑫兰闺房左近，侧耳倾听房中动静。

只听一人说道：“依小姐所言，佟大爷一番言语定是恼了小姐与郭公子订下婚约的缘故。”正是铁鑫兰贴身丫鬟秋竹的声音。

佟世宏听秋竹说到自己，心中一动，凝神静听。

铁鑫兰冷笑一声，道：“他自甘下流，在武林同道面前丢尽颜面，又有何用？难道我为了他竟不答允郭公子的婚事吗？我为能与郭公子定下婚约机关算尽，难道到头来竟置之不理？”

佟世宏闻言大惊，心想：“鑫兰这话是甚么意思？”

秋竹说道：“佟大爷对小姐一片痴心，到头来终是黄粱一梦，甚是可惜！”

铁鑫兰冷哼一声，说道：“有什么可惜了？当日巫山帮少帮主任剑飞与铁剑门少掌门言中堂为了博我欢心，花费大量钱财，更是大打出手，元气大伤，到头来还不是空欢喜一场？似巫山帮、铁剑门这样的小门小派我巨斧帮怎会与他联姻？我怎会瞧上籍籍无名之辈？他二人痴心妄想，当真可笑之极！”

秋竹道：“小姐，我便是不明白，你既然瞧不上任公子、言公子，却为何让他二人为了你斗个你死我活？”

铁鑫兰冷笑道：“你出身寒微，天生是做奴婢的坯子，怎知道做主子的心思？我虽瞧不上他二人，绝不会与他二人有甚瓜葛，可偏喜欢瞧这些贱骨头为了我斗个你死我活，血溅当场那才有趣！”

佟世宏闻言心中一寒，心想：“鑫兰知书达理，温柔体贴，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心中困惑不解，又想：“这明明是鑫兰的声音，并非是我听错了……”

疑虑之际，只听铁鑫兰道：“当日任剑飞与言中堂定下赌约，二人同台比武较技，若是交手落败便不再做我裙下之臣。这场比武是任剑飞胜出，他只道以为自此便得到我的青睐，却不知我自始至终从未想过与他携手相守，早已编排了一番言语让他知难而退。孰料彼时我结识了佟世宏，勿需我再与任剑飞絮絮叨叨，只要想方设法令他与佟世宏再为了我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岂不是有趣？”

佟世宏一颗心如堕冰窟，浑身发抖，心想：“枉我对鑫兰一片痴心，她竟然如此对我……”

心中气苦，目中流下泪水，直想一跃而出质问于她，心念转处，暗道：“鑫兰另有苦衷罢……”

耳听铁鑫兰道：“任剑飞虽想与佟世宏一较高下，但其父慑于神爪门的威名，令任剑飞退避三舍。哎，想瞧一瞧热闹终究还是不成……”

秋竹奇道：“小姐有意结识佟大爷与他相交，竟不是真心喜欢佟大爷么？”

铁鑫兰道：“那是自然！我要嫁的夫君须当是名门子弟，人品武功俱要上上之选，将来可以助我巨斧帮夺得信阳第一大帮，假以时日更要跻身中原武林四大帮。佟世宏如何能够？郭三公子才是我心仪郎君！”

秋竹道：“小姐一直便想嫁给太乙门郭三公子了么？”

铁鑫兰道：“郭公子系出名门，英俊潇洒，武功卓绝，正是中原武林各个名门闺秀心仪的如意郎君。佟世宏与他相比，那是云泥之别，我怎会嫁一个声名狼藉的武林前辈的弟子为妻？”

秋竹道：“佟大爷人品不错，只是川南四煞在江湖素有恶名，他师父凤老爷贪花好色更为人不齿，否则小姐也不会全然不顾与佟大爷两年的感情与郭公子订下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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