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信 第六封信：东南西北的你

观棋没有说话，可从他紧蹙的眉毛中我读出来，这很难是巧合。“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叹了口气，问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因为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办？就当是巧合呗，反正上午楹梦也被我糊弄过去了。星回那边，咱们不告诉他就是了，省的白惹人家烦恼。再说了，都高三了呀，很快就要高考了，我们高考倒计时都擦了那么多天了。”

是啊，很快就要高考了。

快到我们中午已经不会再一起吃饭，各自向属于自己的东南西北奔赴。

快到我们的聊天群里除了楹梦偶尔分享的一两个搞笑视频之外，没有人会再发言，时间停在了高考前的三月份。

快到我和观棋每晚都会在教室里学个半小时，直到学校大门即将关闭时再冲出校门一起跑回家。

快到吐槽山栀的人已没了声息，班长一次又一次的站上主席台分享学习经验。

快到儒雅如星回直接搬进学校，每天五点起床，小早读一节不落。

快到国良早上天没亮就到学校跑圈，在初冬穿着薄薄的训练服汗如雨下。

可是，在所有努力都被戏称为“内卷”，很少有人不按倍速键的海中，楹梦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

十月份，又是一次很久不待在一起的下午第三节体育课。我为了抑制因中午不睡觉而跟过来的瞌睡虫，拿着政治书站在篮球场附近的石头小道大声背诵，从不远处的石桌传来的声音很耳熟，我知道，那是楹梦。

“教室里学习的人也太多了，有点压抑，出来坐着写作业还挺好的。”

“是，不热不冷。诶，你看离咱们最近的球场上——那个黑皮长的真不错。”这大抵是楹梦的同班姐妹。

“啊，我认识他，他是我朋友的朋友，体育生，人贼好。”楹梦笑着，声音悦耳。

“啊？体育生啊，那算了，没什么好东西。”同行的女生声音刺耳，肆意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也太偏见了吧？我认识的体育生人超好的。”楹梦面对不屑的声音辩驳着，每次她都会无条件站在我们这方，尽管当事人或许已不在乎。

十一月份，山栀在月考冲上了级部前十名，在主席台上大大方方做了篇演讲。许是长久静默的学习太无聊，许是什么都比不上山栀的落差，级部里又有了“艺考不成便抄袭”的传闻。尽管掀不起风浪，如今牙尖嘴利污蔑山栀的他们，与当时被山栀的歌曲感动，热烈鼓掌的就像并不是一拨人似的。

我们都很默契——如果不是当面听到，没有人会去管，也没有人去提。因为我们都知道，所有的事情，在高考后自会有答案。可楹梦又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关于她往传谣的人身上泼水的传言盖过了山栀抄袭的传言，又是一波风浪。

高考那年的二月，寒假只有五天。回校时，我们早已忘记了其他东西，脑子里只有一句浑浑噩噩的“我要赢”。然而，开学两三天后，楹梦突然过来找到了我：“甄知焕，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我想了半天，自己一向没有记日子的习惯，为此上次差点忘记了观棋的生日。在我冥思苦想之时，却被楹梦打断了：

“不用再想啦，今天是小天使你梦姐来给你送笔记的日子——我有个大一学姐这几天来找我，说她突然翻到了一摞自己高考冲刺期用的笔记，希望能帮到我。我一看，正好有一份政治重点，就整理了一下给你送过来啦。”随着楹梦话音落下，她递过来一叠密密麻麻的纸，交叉的订书钉闪闪发光。

“谢谢谢谢！”我只扫了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自己亟待攻克的理解难题，连忙道谢。楹梦只是笑得甜甜的，边说边回头走掉，一副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没事没事，这些纸可能比较旧了，散了的话，你交叉订就行，超结实，我每次都这么干。”

看到她离开，我在又一次蜻蜓点水般的想了一下那天是什么日子仍没有得出结果的情况下抛弃了其他，专心研究起笔记上的难题来。然而，从此以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再没有见过楹梦。

高考一天天逼近，班里同学的情绪开始波澜起伏，今天这个要请假回家调整，明天那个给老师写纸条，要去天台上学习。我夹在中间，一心努力——转科过来后，原本在理科学的还算可以的数学成了强项，给了我埋头钻研政史地的时间，彻底的投入，竟然让我在二模冲到了班级第一。

与此同时，不熟悉的同学给了我不必抽出时间社交的理由。我免于和他们一起吐槽班主任的严苛政策——毕竟转科过来的我没有体会到他们口中的老师变了，只体会到了老师的体贴与负责。然而五月份的下午，班主任的一席话仍然使我震惊：

“同学们，大家的意见我也听了很多，我也知道你们在背后对我的评价。站在一个班主任的角度与你们而言，我不希望你们把时间浪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站在一个个体的角度于我而言，你们的高三马上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看到希望了，而我还有很多届高三。就这样吧，各奔前程。”

当时我的震惊，在于老师会这样直接的向我们表达他自己的心意，原来老师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也会为了高三如此烦恼。

还好，烦恼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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