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 第十六章 儿媳妇

他直接把李臻抓到了自己家里。

等候消息的二老没想到直接等来了未来儿媳妇，一边紧急召唤全家上下的佣人打起精神拿出最高级别的待客仪式，一边用眼神训斥儿子为什么不提前通知。

他们倒不是为了给李臻展现沈家的财力物力，而是害怕初次登门的李臻以为被沈家怠慢轻视了。

那可绝对不行！

李臻对于没有打招呼就拜访也感到惶恐：“伯父、伯母，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二位了！”

“没事没事！打扰什么呀，不用这么客气！”

“谢谢伯父伯母，啊，我叫李臻……”

“我们知道的，虽然你第一次见我们，但是我们早就认识你啦！哎呀呀，本人比相片上还好看呢！”

“相片？”李臻歪了歪头，显然不记得自己有拍过照。

“其实不算相片吧，你等等，我去拿给你看。”沈嘉树陪着她走到客厅，“你先坐，随意点就好。”

他是很放心把她交给父母看管一会儿的，可是李臻丝毫不知道要面临什么，随意不起来。

沈夫人坐在她对面，怎么看怎么欢喜：“李小姐真是出众呀，从头到脚的大小姐气质！”

沈老爷挨着夫人，也止不住地咧嘴：“那是啊！李小姐有见识有学问，我这个年纪都佩服得很啊！我儿子是在这方面差了点，贪玩儿不爱念书，就该和李小姐这样优秀的姑娘相处才好！”

李臻并不理解他们把她放在哪种立场上，只会谦虚：“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看着仆人们摆出一盘盘干果和点心，沈夫人还是有些遗憾：“太仓促了，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让李小姐见笑了！”

“不会！不用费心招待我的！”

“这哪里费心了，都没准备过！哎呀，都怪那小子，突然决定把你请到家里了！你们下午聊了些什么啊，他就把你带过来了？”

二老自然是以为他们到了见父母的热烈程度，可李臻一脸尴尬，无法对两人目前的进展做出解释：“呃……也没聊到什么吧……”

“哦、哦哦！不碍事的，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二老交换了个眼神，一致决定先帮儿子说些好话，“你不用跟我们见外，我们这两年没少听嘉树念叨你，看见你就和看见自己家孩子一样亲！”

“念叨我？”李臻想了想，恍然回答道，“是商会的事吧？他觉得是我帮他解决了难题，总要感谢我，其实我真的没做什么，只是提了点建议，如果不是他努力实施，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您二位真的不用觉得我有什么贡献。”

听不出她是谦逊还是疏离，二老有些心急，愈发卖力宣传起来：“在我们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嘉树从前不上进，自己也很后悔呢，一看你愿意帮他，就觉得不能辜负你的好意，而且你又太优秀了，他那么努力想做出成绩来，就是为了配得上你呀！”

“怎、怎么会呢！”李臻连连摇头，“是我配不上他才对！”

这句话里包含了极大的拒绝意味，沈夫人大惊失色地站起来：“哪儿的话！我看你们两个般配得不得了！就应该是一对儿！”

李臻脸颊泛红：“我？这……您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

“不可能！”

这时沈嘉树快步走来，看到母亲怒目圆睁的模样也很诧异：“妈？怎么了？”

沈夫人的气势丝毫不减，走过去揪住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跟人家李小姐说的？我们聊了半天都没聊到一块去，好像她稀里糊涂被你骗来似的！”

沈嘉树想起李臻那股笨拙的固执劲儿，了然了：“我跟她说得一清二楚，她不信，我才带她来的！”

“我现在也不信你能让她当我儿媳妇！”沈夫人隔着衣服拧他一把。

沈嘉树顿时委屈地皱起脸，李臻见到他的痛苦神色，立即想起不久前的突发事件：“伯母！刚才他在咖啡店摔倒了，好像是有哪里不舒服，您回头找个大夫给他看一下吧？”

“啊？哪不舒服？”沈夫人伸长胳膊薅住沈嘉树的后脖颈，十分坚决地发出声明，“不能！这小子从小到大壮得很，绝对没毛病！”

说完，她狠狠地拍了拍沈嘉树的后背，借此宣示他的结实。

沈嘉树的五脏六腑被拍得乱抖，脸上还要配合地挤出笑容：“对、对对，我真没事！”

然后赶忙递出手里的硬皮簿子：“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李臻诚惶诚恐地接过来，翻了好几页才意识到是什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登过那么多次报纸。

“我知道我在你面前没什么信用，但是，我也没有必要为了哄骗你做这些。”沈嘉树趁着她没有招架之力，一股脑地倾诉出来，“你不在的两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也没有一天不反省自己的过错，我对是你有愧疚，有怜惜，甚至还有气恼，我不否认，但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没有我对你的喜欢多。”

愧疚，怜惜，甚至气恼，都不足以让他裁下每一张有她的报道，再平整地粘贴起来，存放在结实的笔记本里细心保存。李臻把指尖悬在纸上，却不敢触碰，好像很怕戳破一场镜花水月：“怎么会……我……”

沈嘉树猜得到她的心思：“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质疑过你。非要较真的话，我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但是喜欢又不用非得找出个理由，不喜欢才要理由。”

一旁的沈夫人可不明白李臻不接受告白的原因，还担心是儿子表现得不够真诚，小心翼翼地帮腔说：“嘉树这两年真的变了个人似的，不三不四的朋友全都不来往了，更别说其他女孩子，看都不看一眼的，我们可以给他作证呀！看在他洗心革面的份上，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嘛，好不好？”

没想到沈嘉树不乐意了：“给什么机会？”

“哎，臭小子你装什么傻！”

“不是我装傻，是我想说清楚一点，不是让她当我女朋友的机会，”沈嘉树满脸的破釜沉舟，“是让她当你儿媳妇的机会！”

沈夫人吓了一大跳，生怕如此草率且如此傲慢的求婚会遭到大家闺秀李臻的嫌恶：“这是什么话呀！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得！亏我说半天你的好话，哎呦，真是故意气我……李小姐，你千万千万别听他瞎说！”

母子俩说着，看向李臻。

李臻的脸颊通红，一被他们注视就赶忙用手里的东西挡住半张脸，想问个究竟又羞得厉害，一双泛水汽的眼睛只剩左躲右闪：“所以是、是不用当真的话吗？”

“不是！”沈嘉树大喊，“但我说的确实不准确，是你要不要给我个机会，让我提着礼物去你家，请你父母同意我当他们的女婿！”

这还差不多，沈夫人还没来得及帮腔，就眼看着儿子单膝跪了下去：“我再更正一次，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李臻吓懵了，根本来不及处理他的要求，只想伸手拉他：“你、你快起来！不要这样！”

结果手被沈嘉树一把攥住，笔记本也被打掉在地：“你先答应我！你要是不答应，就算你走了我也不会起来，你不嫁给我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即便是跪着说的，他这以命相逼的行为也透着野蛮劲。沈夫人偷偷撇嘴，心想要是将自己换成李臻，被骗进男方家里又被逼着答应一桩婚事，绝对会很不愉快。

毕竟事关下半生的幸福，不答应也是人家的权利。

“我答应！你快点起来吧！”

李臻并没有犹豫多久就下了决定，脸上的别扭也是出于害臊，而非真的不情愿。沈嘉树虽然笃定了她会妥协，但真的听见她同意，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脱力地滑成坐姿。

“沈先生？沈先生！”李臻还担心地蹲下去，一凑近就被他搂住，失去平衡地扑在他身上，“哎、啊，沈先生？你放开、放开一下吧？我这样会压到你……”

“没压到，一点也不重。”沈嘉树用脸颊贴着她的头顶，终于能心安理得地抱着她，他才不会这么快放开。

“这……”李臻可没他那么厚脸皮，更何况又不是两人独处，“伯父伯母还在看呢……”

“哎呀！别在乎我，我没看，没看！”沈夫人直到这时才明白是成了，几乎高兴得要拍手庆祝，转头去找自家老头子，才发现他不在原本的位置上。

下一刻沈老爷从另一边冒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小首饰盒。

“咳咳，”他清清嗓子做开场，“我先替嘉树给李小姐赔个不是，婚姻大事他全凭自己嘴说，实在很不像话，虽然你们年轻人是提倡自由恋爱了，但是该有的礼不能少。”

李臻不能接受以这种姿势和长辈说话，拼尽全力挣脱了沈嘉树，站起身微微鞠躬，表示洗耳恭听。

“爸，就非得现在说吗？”沈嘉树抱怨，“礼我不会少给的。”

“你以为为什么非得现在说？今天你什么也没准备吧。”沈老爷瞪他一眼，“提了亲，还让李小姐空着手回去？”

李臻也不懂自己是不是必须收男方家的礼，认知里只有在国外看到西式求婚时亮出的戒指。

沈嘉树亦是如此：“我有准备！我让卖首饰的铺子留了最漂亮的戒指，现在去就能提出来。”

“外面买的有什么稀罕？”沈老爷说着，打开了首饰盒，把里面的东西亮给李臻看，“这个，今后就是你的了，戴上吧！”

盒子里铺着朱红色的绒布，衬着一对羊脂玉手镯净洁润泽。

原来他是去拿这件宝物了，沈夫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对对，这镯子是沈家的传家宝，今后就是你的了！来，我帮你戴上！”

李臻就算不懂，也看得出镯子不仅是极品还是古董，不敢收又不敢拒，生怕磕碰了一丝一毫：“伯父伯母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么贵重的……”

“再贵重也是个死物，哪有儿媳妇贵重啊！我们就嘉树一个儿子，再多的宝贝都要留给他，他的不就是你的嘛！”沈夫人给她套上玉镯，捧着她一双手说，“哎呀，太配你了，就该你戴着的！”

手腕上的重量让李臻有了被求婚的实感，她带着些征询地看向沈嘉树，像是向他确认是否能收下礼物，也像是向他确认是否能许下终身。

沈嘉树不付诸言语，注视着她露出些许无奈的笑。所谓的传家宝，也只是一件物证罢了，证明她取得了沈家人的认可。

李臻被他看得又害羞起来，别开脸有些娇嗔地说：“我要怎么和我爸妈讲啊？”

等她回到家，她父母根据这件证据就会知道她十分草率地答应了婚事。

会不会命令她先把镯子脱了再慎重考虑？沈嘉树觉得最坏的结果不会发生，但也不想在岳父岳母心里留下瑕疵：“我来讲，走吧！”

说完他就牵着李臻的手往外走。

“现在？就这么去吗？不带点什么？”沈夫人在后面追问。

“今天先不带了！”

要是李家人从心里不认可他，带两包黄金也没用。沈嘉树想，要是真的带两包黄金，恐怕会被当成是要“买”他们的女儿。

“等等！”李臻喊停了他，转身回去捡起他的笔记本，仔细地掸掉灰尘，“可以带着这个吗？”

“当然。”沈嘉树笑了，再次握住她的手。

两人登上人力车时，他语气认真地嘱咐：“到你家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时间，进去之后可就不许说不想结婚了。”

“啊？”李臻困惑地皱起眉，“我没打算说啊。”

沈嘉树忍住朝她脸颊上狠狠亲一口的冲动，顿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件事：“萧良毅家的百岁宴，回头我告诉他，咱们两个都去不了，给他包个红包就行了。”

“嗯？”李臻倒是没有反对，只是依旧不解，“为什么去不了？”

“要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