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歌 第二章 工厂

盛天要上班，早晨到点起床，这也是个规律。早晨7点，准时起床，就是个机器，闹钟响的同时，自己已经坐了起来。

盛天摸了摸脑袋，好像记得昨晚上有点什么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情，记不起来了。他的记忆有时候会很清楚，有时候会很模糊，该记得的，一定会记得，不该记得的，一点都想不起。

就好像他记忆中的父母，重复的梦境，总是会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但是昨晚的事情，他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一点都没印象。照例起床刷牙洗脸漱口，简单吃点早餐，戴上棒球帽，穿上平板鞋，穿上休闲运动服就出门上班。

电梯人多，一般盛天就走楼梯。早晨的楼梯里没有人，昏暗的光线，只听到自己快速的下楼脚步声。从楼里出来，走到大楼门厅，一切照常，保安一如既往的像个木头人。盛天在想，这个保安是不是个机器人，住在这里这么久，就没见他有过其他表情，总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好像这个世界和他没有关系。这个保安难道没有家庭？几乎每天上班下班路过都会看得到他，他的出勤率简直不要太高，简直就是超级007，他会得到福报么？

一切如常，丝毫没有像是发生过坠楼事故的现场，没有人聚集，也没有看到血迹，跟平常没有两样，甚至没有听到有人谈论。那么物业的人呢，还在正常的洒扫。

事件好像没有发生，又好像被遗忘了。至少盛天不记得，周围的这些人也像往常一样步色匆匆。

这个楼里就没有闲的人，从楼里出来的都是年轻的男女，精壮劳动力，各个都是神情严肃木然，从来没有喧哗大声，连打招呼都是点头。真的是个安静的社区，或者说，是个没有人情交际的社区，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空闲去结交邻居。结交是浪费时间，这里好像流动性太大，今天住的房间，可能明天就换主人了。

工厂离上班的地方也不是太远，8点上班，自己一般是跑过去上班，这就是他为什么穿休闲服装的原因。

工厂像个城堡，围墙很厚很高，上面缠着带刺的钢丝网，通电，居然每隔50米有一个突出的垛子，像古代的城墙。占地多大盛天不知道，他从来没有绕着墙去跑过，好像很大，盛天并不关心这个。因为他工作的地方的门只有他们这样的工种才进去，其他门也进不去。这里有严格的分离制度，工人们只知道自己的工作岗位和工作内容，并不知道这个工厂其他的工作。

这个工厂是干什么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从网站搜索的结果看，这个公司叫EnergySupplyCompany简称ESC，好像是个能源公司，经营范范围非常多，能源、食品、军工、安全等等，这个公司不是上市公司，所以很多信息都查不全，法人代表顾全军，这个人在网站上倒是占了了大的页面，年纪五十上下，精神矍铄，眼神锐利，一看就是个大领导的排面。

盛天只是个小角色，为自己的一日三餐每天工作12小时而已，关心那个事情干什么呢？难道自己能一飞冲天，坐到顾全军的位子？

进了工厂大门，盛天找到自己的班组，班组长是个四十来岁的，皮肤略黑的汉子，二个工友，都在三十上下，盛天是最年轻的。简单互相问了好，班组长飞哥简单布置目前的工作，在自己工作区域内巡查机器运转情况，如无问题，则应到办公室坐班。

“大家要注意，我们的工作非常重要，一旦出现故障，不能及时排除就会影响整个工厂的运转，我们是工厂核心的螺丝钉，大家要时刻警觉，时刻准备。”飞哥例行性的讲话一圈，便带着大家在机器间的工作过道上巡查。

“大家听声音，正常运转的声音要形成稳定记忆，一旦出现杂音，要能判断是哪个位置出现的，及时定位处理。”飞哥边走边教。

“控制室不是有传感器进行控制定位么？”盛天提问。

“是的，但是，控制室不是万能的，有的时候，人工才是最快捷的，最可靠的。”飞哥说道。

“盛天，听飞哥的，没错，有几次事故都是飞哥出来处理的，尤其是现场处理，是要靠经验的。”旁边瘦瘦的，带个眼镜的四哥推推盛天说道。

正说着，飞哥停下来，侧耳听了听，各人停止了说话。飞哥闭眼定了定神，缓缓说道：“下面的飞轮附近应该是有问题。”

“小四，你跟控制室确认下，我下去看看。”

四哥连忙答应，跟打开对讲机跟控制室确认。飞哥跳到工作台上，只见飞轮忽然空转，皮带松开，一个小零件飞出来将飞哥砸到，飞哥猝不及防，不及躲闪，被零件砸中脑袋，人一下子瘫倒在地。

小四连忙通知控制室关闭该组设备，另外二人连忙下去查看飞哥情况，盛天赶忙掏出手机给医务室打电话，另外一个工友，绰号猴哥的说道：“班长走了，气都没有了。”

飞哥的头上的血止不住还在流，猴哥把脱下的打算包飞哥头的衣服仍在一般，无力的坐在一边。

医务室的人很快来了，一模脉搏，拿出个裹尸袋把人装好，抬出去了。盛天几人一脸的懵逼，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几个人无精打采的回到班组休息室，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恍然如梦，一个个的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个活人就这么在眼前去了。

“怎么会这样？这不才上班，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四哥一脸的悲伤，喃喃自语。猴子抱着脑袋一言不发，大概被飞哥临死前的状况吓到了。盛天则是呆坐着发呆。

半个小时不到，公司便派过来一个工友，18岁上下，白生生的脸皮，怎么看就像营养不良的样子，和大家打招呼的方式就是带来了公司的任命：“大家好，我是代春，我带来公司文件，任命张四长为第247号班组班长。”

四哥迷迷糊糊的就被任命为班长，一时半会劲都没缓过来。代春微笑着自我介绍：“代春，今年18岁，请大家多多关照。”

四哥连忙给代春介绍了其他两人。班组休息室一张桌子，一个沙发，几张凳子，几个人挤在一起，一屋子的愁云密布。

代春很是不自在，想化解下尴尬，说道：“张班长，恭喜你升迁”殊不知，这更加令人尴尬。

四哥望了代春一眼，说到：“升什么迁？这飞哥人前脚刚走。”

盛天连忙把代春拉倒身边，“我们前班长半个小时前才出了工伤事故，你不要添乱。”

盛天到工厂上班不到一年，就眼看着工友出事故。心理觉得很是不舒服，问四哥到：“四哥，你跟班长多久了？这边工伤事故是不是很多？”

四哥说道：“跟了两年，比你多不了多久，猴子比我晚来几个月，这边的工伤事故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应该是有的，你看飞哥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几人又是无言。盛天问代春：“你怎么来的这么快？你什么时候入职的？”

“嗯，我不记得太清楚了，应该是半个小时前吧。”

“这么快？”猴哥说道。

“这么巧？”盛天同时说道。

这么说话的时候，盛天注意到代春的皮肤似乎要变得黄了点，没有那么白的过分了。

“我们连飞哥住哪里都不知道，哎！”四哥揪着头发说道，“公司规定不能互相了解除姓名性别之外的个人信息，这什么规定？现在想去给飞哥道个别都不行，唉。薄情呐！”

“别说了，四哥，身不由己，在公司呆，就按遵守公司规定，况且飞哥应该有家人。”猴哥说道，“身后事，我们也用不着担心。”

说完，猴哥陷入了沉思，或许是悲伤，因为，他并没有家人，他是一个人住。记忆里有家人，但是和盛天的记忆一样，这些家人都已经过世了，车祸，疾病，其他意外，总之现在的他并没有家人。

张四长听完点点头，有什么办法？没有任何办法！什么都不知道，再说身后事，自己也觉得很恼火，他和猴哥、盛天一样，自己是个单身汉，这么大年纪了，仍然一个人住，生活简单的像一个钟摆，固定的时间上班，固定的时间下班，从住宅到公司。身后事，自己死了，都不知道谁来善后。

记忆里自己有老婆孩子，记忆里老婆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掉了，孩子营养不良，生下来后心脏有问题，活不到几岁也走了。自己形单影只，并没有体会到正常人伦生活，甚至连朋友之谊都几乎没有。人生有何意义呢？自己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

飞哥这一走，连吊唁都不知道去哪里。张四长心里翻过一阵涟漪，怔怔的发呆。大家伙在休息室里呆坐了大半天，机器区巡查走了一遍，到了晚上八点，几个人怏怏不乐的下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