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绿兰花 第12章 青梅初花未结果

接下来几天，柱子都是一个人无聊地躺在床上度过的，德元和国祥在窗外罗皂过几次，被老板娘轰走了。老本娘平素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些小伙伴，此时，要他趁此机会收收顽性，学学三分帐，自是不准那些小孩们进屋。他想，德元和国祥不敢再来，小红小兰要是来一下也好，就是跟她们吵吵嘴也胜过整天面对这本破帐簿，这两个小姑娘可不是好惹的，她们歹毒得狠，以后跟她们玩可要小心了；还有，老客人是不是还惦记着给他讲精彩的故事呢？

柱子无聊之中，只好学“没用”的三分帐，认真学了两天，也都学会了。只是，他是耐不住寂寞的，没有事做，便想出去。下了床来，一只脚跳着出去，老板娘看见了，把他按在板凳上打了一顿，抱回房里，放在床上，骂道：“王八蛋！你的脚没有好，你要是再敢下床来，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你如果拐了一条腿，以后还有谁看得起你？连媳妇也找不到！”

柱子顶嘴道：“我才不要媳妇！打死我，我也要出去玩！”又要滚下床来。老板娘按住了他，在他屁股上狠狠地又打了一顿。柱子由她打，没有哭，也没流眼泪，恶狠狠地叫道：“你打得我越狠，我就越要出去！除非你把我打死。”

老板娘一愣，松了手，人像突然没有骨头，萎倒在地上，脸色难看之极。柱子见她突然变成这样子，有点诧异，也有点可怜她，却仍用犟牛的眼光顶着她。

老板娘突然哭了，幽幽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我全心全意地养你，你却总是跟我唱反调！人家的孩子都听话，人家的男人也争气，这家里，老的少的都不争气。我活着，再也没有盼头了……”

柱子道：“你不打我，我就给你争气。”

老板娘一愣，站了起来，突然回复了往日的威风，指着他道：“你少跟我说这个话！老子宁愿把你打死，也不要一个不听话的儿子！你再敢下床来，一定把你另一只脚打折了！”

老板娘走了不久，国香来了。她带来了手帕包的一包煮熟的鸡蛋，有七个。“这是给你吃的，补脚。”

柱子不想吃她的鸡蛋，“你家里就靠这些鸡蛋换钱，给我送这么多鸡蛋做什么！”

国香没有回答他，给他剥开了一个，送到他面前，道：“快吃吧。”

柱子接过鸡蛋，还是热的。咬了一口，道：“你也吃一个吧。”

国香摇了摇头，“这都是给你吃的。”

柱子拿起一个，拉起她的手，国香却缩了手不要。柱子道：“你一年也没有吃几回鸡蛋。不像我，我家里有钱，三五天就能吃一回，你快吃一个。”

国香道：“我娘说，这都是给你的。”

柱子道：“这是我的。我叫你吃一个，你难道不吃？”

国香只好拿了鸡蛋吃。看得出，她很少吃煮鸡蛋，也很喜欢这味道。一口咬了一半，在嘴里转了两转就往下吞，被咽住了。一时间，脸胀得通红。

柱子道：“快喝一口水，在那个杯子里。”

国香跑过去喝水，背对着他，就着水把鸡蛋吞了，平静了一会，才转过身来。把手上的半个鸡蛋放进了口袋里，脸上红红的，很不好意思。

柱子道：“你把那半个也吃了，放在口袋里弄脏了。”

国香道：“这是送给你吃的，我吃了不好。这半个我带走，回家后慢慢吃。”

柱子吃了一个鸡蛋，国香把水拿来给他喝。柱子喝了水，国香把水杯接过，放回了案上。“我再帮你剥一个。”

柱子道：“算了，我这时不饿，吃不下去。”

国香吃惊地道：“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吃不下去？要是……”

柱子当然知道她是想说，要是她，一口气能吃四五个。遂把手帕里的鸡蛋包起，道：“你带回去，跟你娘分吃了吧。我吃的好，不需要这些。”

国香立即像是受到了委屈似的，“不行！这是我娘送给你的！”

柱子道：“我知道。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只好把这些鸡蛋再送给你。”

国香不悦地道：“我不要。你要是不喜欢吃，你就丢了它。”

柱子暗暗感激老莲蓬，却也没有什么好回报她们的。“你娘跟你对我太好了。”

国香道：“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娘说你一个人睡在这里很闷，要我来陪你玩，你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柱子高兴地道：“你愿意陪我玩？你是好孩子，又不爱害人，你跟我玩，会变坏的。”

国香笑道：“我不会变坏的。你也不是坏人。”

柱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我害了你，你可不能告状。”

国香道：“我不告状。”

柱子想了想，问：“你在这里陪我玩，你家的猪草谁来割？”

国香道：“你娘给了两斗小麦，算是工钱，我不用割猪草了。”

柱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国香给他端茶送水、扫地洗衣，就像丫环一样。柱子却跟她玩不起来，国香爱玩的，都是做针线活儿之类；柱子爱玩的，国香一律没有兴趣。况且，对于男孩来说，不能到外面冲撞跑跳，就什么乐趣都没有了。

柱子实在无聊，把国香做针线的袜底上插了一根针，藏到床单底下。国香做了事回来，在他的床边上坐下，那露出的半截针便扎进了国香的屁股。

国香反射地跳了起来，看到床单上露出的针，便明白了。对他怒瞪了一眼，随即又转了脸色，揉着屁股道：“我太大意了，没看到这根针。”

柱子见她跳起，立即兴奋了，可没见她生气骂人，便有些无趣，“是我放在这里害你的，你怎么不来打我？”

国香道：“我说过，我不生气的。”

柱子怒道：“我不要你在这里陪我！你回去吧，你一点都不好玩！”

国香为难地道：“我一回去，就要把你家的麦子退回来。你还是让我在这里吧。”

柱子道：“你不想回去，你就变得好玩一点。我害你，你就来害我。你不报仇，就不好玩了。”

国香想了想，道：“要是玩别的，我陪你玩。我们不要害人，我娘说了，你帮我洗身上的屎，把我身子都看了，以后嫁人只能嫁给你。我们将来是夫妻，不能互相害。”

柱子吓了一跳，望了望她，心想，你比我大两岁，长得又丑，我才不要你做媳妇。着急地道：“这怎么算！我们都是小孩子，看了要什么紧！不只是你，我们村的女娃，她们屙尿又没避开我，我都看见过，难道她们都要嫁给我？”

国香道：“我也不知道，是我娘说的。你长大了要不要我？”

柱子道：“我不要。我娘说，我长大了要有出息。有出息就是娶一个漂亮的媳妇。你一点也不漂亮，我不要。”

国香觉得受到了侮辱，脸红了，眼泪也流了出来。转了身，擦了半天眼睛，才慢慢转过身来，也不再说话，轻轻地把床单底下的袜底拿了出来，跑出去了。

不一会，老板娘回来了，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国香有什么不好？你不喜欢跟她玩，你就一个人给我老实在这里呆着！”

柱子道：“她回去了吗？你把她的麦子扣了吗？”

老板娘道：“她才在这里陪了你半天，当然要扣了。她回去了也好，这个穷鬼，让她在这里进出，我还怕她偷东西。”

柱子道：“你还是叫她来吧。是我用针锥了她屁股，她才走的，你跟她说，我不再害她。”

老板娘笑了，给了他一个暴栗，“我就知道你不害人手痒。她是个乖巧的娃，你再别害她。我这就去叫她来。”

国香回来了，一直不停地找事做，冷着脸，不理他。柱子觉得有趣，道：“又不是叫你来做事的，你把我家几十年没扫的老灰尘都扫完了，明天，要你把它弄还原。”

国香没好声色地道：“我又不会玩，不做事，坐在这里当个木头人吗？”

柱子道：“你别生气。我知道，女人长大了会变漂亮的，你现在丑，以后就会变漂亮的。”

国香道：“你少跟我说这个没有油盐的话。”

柱子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再害你。你也别做事了，我们来打手掌玩。”

国香道：“我才不跟男人打手掌。”

柱子道：“那你想玩什么？”

国香道：“我从来就没有想玩。”

柱子觉得她说的是实情。心想，她家里穷，从小便给家里做事，哪有时间玩。再长大一点，便许配人家，从男人家里争一笔彩礼回来。做女人也真可怜。说道：“好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不玩就算了。”

终于柱子的脚可以落地了，国香背回去了两斗小麦。

柱子立即跛着去了老客人的房间，却发现里面住的是另个的客人。到楼下一问，才知道老客人退房走了已经七八天了。

老客人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他的病最终能不能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柱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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