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成金 第5章 下井

早饭是馒头、咸菜和米汤。馒头不限量，谁想吃几个都可以。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白石一顿饭竟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两碗米汤。他知道，一会儿就要下井了，一下去有可能傍晚才能上来，不多吃一点是撑不住的。

下井之前，小王每人收了五十块钱押金，发了矿灯、背甲，还有一顶柳条编的安全帽儿。说是押金，可连个收据都没有，到最后能不能退回钱来还两说。

白石拿不出钱来，白山这个便宜二叔只能先垫上，疼得他心都跟着颤颤。

看着手中的破旧安全帽，狗剩也皱紧了眉头，在嘴里嘟囔道：“真他妈黑啊！”

白石没下过井，还没觉得怎么样，但狗剩与白山毕竟去过很多矿山了，就没见过这么黑的黑矿。

没有工作服、没有水鞋，只得穿着自己的衣服鞋子下井。他们现在才知道，老毕身上的衣服为何这般脏了。井上井下穿同一身衣服，哪有不脏的道理。

两个人再次对自己的“钱程”产生了担忧，遇见这样的黑心老板，即便出了事儿，能拿到钱吗？

小王又猜不透他们的心思，照常将人领到了井口旁的一间小屋里，说是进行安全教育。

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张供桌，供桌上供奉着一尊山神，白须红脸，身着彩衣，看上去有些神秘。山神的前面摆放着一口大型的香炉，里面满是香灰，还有成把子的残香没有燃尽，缕缕地冒着余烟。

“到哪儿就得敬哪儿的神。跟山神爷发完誓，你们才能下井。”

三人对视了一眼，点纸烧香，一齐跪在神像前。

小王在旁边督促道：“快跟山神爷保证，一定要注意安全生产，不给矿上添麻烦！同时，也可以祈求山神爷保佑你们的平安！”

这是安全教育？这他妈就是安全教育？！

如果小王不是安全员，几人一度怀疑，他们是否正在进行一个邪教入会仪式。如此奇葩的安全教育，还真是生平仅见。

天真的白石，人家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独自在虔诚的祷告着。磕头的时候，他的余光打量着白山。白山磕几个，他也磕几个。见白山站起来，他才敢站起来。

“香火钱，每人两毛！”

一听这话，狗剩顿时就恼了，“他妈的！安全帽要钱，上完香烧完纸了，还要钱，你们是钻进钱眼了吧！”

“没办法，矿上的规定。”

得，还没开始干活，还白搭了好几十。但为了能“搞”到钱，他们也只能忍了。

狗剩气得牙根痒痒，在心中暗暗发誓：你们给我等着，过几天有他们哭的时候！

跟着小王，三人来到了井口。井口上方的井架子是用黑铁焊成的，是方塔形。塔顶下面吊着一个滑轮，一条油腻腻的钢丝绳从滑轮的铁槽里穿过，一头连着小绞车，一头系着一只大号的铁罐，也叫罐笼。

把罐笼里的轱辘马子推出来，人就可以进去了。人跟矿石上下，用的是同一个罐笼。

等罐的时候，他们看到一群人守在附近，凶神恶煞的，对下井的工人吆三喝四的。

白山好奇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小王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小点声。扭头看看没人注意后，才小声解释道：“他们是督察队的，你们上来的时候，手脚一定要干净......”

他的话还没说完，同样在等罐的老毕，莫名其妙的哼哼了两声，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

就在这时，早上放炮的工人升井了。督察队的人一拥而上，对每一个工人进行搜身。白山见状，心中一惊，暗道：这井下的原矿品位肯定很高，说不定还会有明金矿，要不然也不至于雇这么多人在井口守着。

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井下之前的确出现过明金矿，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督察队的用处，是两人想象不到的。没有督察队，这个矿都有可能保不住。这个，咱们以后再说。

跟随着人流，白石有些畏惧的走进了罐笼里，老何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他。

“小伙子，下井很累的。如果受不了的话，可以来我们督察队。”

白石摇了摇头，“二叔在哪，我就在哪。”

就在这时，罐笼突然毫无征兆的动了起来。很快，周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白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随着罐笼呼呼的下落，心跟着提了上来。他两眼瞪得大大的，蹲在铁罐里一动也不敢动，神情十分的紧张。

罐笼仿佛是朝着无底深渊坠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终于到达了底部。此时，白石已经大汗淋漓，心也差不多提到了嗓子眼儿。黑暗中一盏盏头灯亮了起来，白石这才缓缓起身。他晃了晃脑袋，感觉两个耳膜使劲往脑袋里面挤，连听见声音都觉得很远。往肚子里咽了几口唾沫后，才觉得舒服一些。

“井下很复杂，如果怕走丢了，就跟着轨道走。”小王边说着，边领着几人往巷道深处走，同行的人中还有老毕。

巷道里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前后都漆黑一团。矿灯所照之处，巷道又低又窄，脚下也坑洼不平。巷道的支护异常简陋，两帮和头顶的浮石面目狰狞，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按理说，安全员应该用撬棍将浮石撬下来，因为这是他的本职工作。可他却视而不见，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这安全员的。

从未下过井的白石，对黝黑的矿井有着深深的恐惧感。他面部肌肉僵硬，双腿打颤，亦步亦趋的跟着二叔。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弯腰，一步不敢落下。

他很想扯着二叔的衣角，可又怕被人笑话，便生生忍住了。看着面前毫无畏惧的二叔，他的心中充满了钦佩之情，愈发的对他依赖起来。

幸亏二叔在这儿，要不然我都不敢下井。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白山的声音传来。

“在井下走，不光要注意脚下，还要注意头顶。”

白石还没明白二叔说的是什么呢，“咚”的一声闷响，他的脑袋就撞到了巷道顶部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