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涯1：命运之轮 第一章：无缘无故（2）

“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呀？”同桌嘟囔着看了一下表，“车马上就要启动了。”

就在十几分钟前，她和乔宛昭与其它同学告别后，正准备一起上车，她无意地说一句：“你有没有忘带什么东西呀？比如家门钥匙之类的。回到家了才发落在学校可是很麻烦的哦。”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种马马虎虎的人……”听了这句话后的乔宛昭一边笑，一边下意识伸手进衣兜。摸了一会，笑容逐渐凝固。

“你不会真的落在学校了吧。”同桌也有点惊讶。

“嗯。”乔宛昭当机立断，掉头就往学校方向飞奔而去，还不忘回头叮嘱同桌，“我马上就回来。”

望着乔宛昭娇小的背影远去，同桌无奈地叹息：平时也没见她没那么迷糊呀。

算了，等等她吧。

同桌等啊等啊，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按照乔宛昭的速度，来回最多也只要六分钟多一点，可现在车都快出发了，她人还是没来。

要不……现在下车，等宛昭回来再坐下一辆一起回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就否定了它。她掏出手机，给乔宛昭发了一条信息：

“宛昭你还没拿到钥匙么？车要出发了，我就不等你了，记得早点回家。明天见。”

点击发送，她便退出聊天界面，点开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伴随着旋律轻轻的哼起了歌，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瘫坐在座位上，翘起了腿，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稀稀疏疏的人流。

不知何时，一个少年出现在这位少女旁，默默地坐在她的旁，而这个少年，正是那位在教室里拦住乔宛昭的少年。

按道理，旁边坐着人的话，这位少女不会摆出如此不雅的坐姿，但少女毫不在乎，还是那样坐着。

因为在她眼中，旁边的座位上空无一人；不仅仅是她，就其他乘客看来，少女旁边只是个空座位而已，仿佛这位少年根本就不存在。

少年环视四周，车舱内四散坐落着一些乘客，有年幼的孩子因为被母亲斥责而哭泣，有年迈的老爷爷打瞌睡，有远处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有眼前一位少女在轻声吟唱。汽车启动了，轰鸣声与风声逐渐盖过了车舱内的声音，这辆车载着他们，驶向他们都将抵达的终点。

收回视线，少年仔细打量着坐在他身旁的少女：细长的睫毛因为汽车的驾驶而微颤抖，半闭的双眼透着微光，夕阳穿过车窗，将少女细腻白皙的肌肤染成得金黄。青春的活力与暮色交融着，少女的美丽在这一刻尽数展现。

“真美啊。”少年低声自语，嘴里虽是赞美，眼中却是静如止水。“可惜，仅止于此。”

少年合上双眼，脑海浮现出了一幅场景：

车子轻微的颠簸着，与以往一样，并没有任何人在意；车的内部，一枚很不起眼的螺丝随着车的颠簸松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轻微震动让这枚螺丝慢慢地离开了它原来的位置，最后脱离了螺孔。

原来是因为这样吗？少年慢慢地睁开眼睛。

路途已经过半，不远处是一个转弯，与以往一样，司机要做的就是减速然后打方向盘转弯，可这辆车和以往却不一样，因为有一枚螺丝脱落了。

司机踩下刹车，但车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反而是越来越快；司机马上意识到不对，打方向盘，却发现车仍然照着原来的方向前进。

司机大骇，想尽一切办法想让这辆失控的钢铁猛兽停下来，但一切都是徒劳，车速很快就超出了限速，怒吼着撞向弯道栏。

车舱内的乘客也意识到这件事，慌乱，惊恐，嘈杂，漠然……但刹那间，一切都慢下来了：原本急促的尖叫声被拉得很长，车窗外因疾速倒而模糊的景象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如果此时有个计时工具的话，就可以惊讶地发现时间正在以比平常缓慢百倍千倍的速度流逝。

少年看向身旁的少女，她的神情慢慢地由慵懒转变为恐惧，身体也开始慢慢地蜷缩起来。原本充满青春与活力的她沾染上了一种极端负面且腐朽的气息。

是死亡。

人类在面临死亡时的表现真是可笑又可悲，妄图逃离死亡，却也无法逃脱既定的命运。

突然一切恢复正常，公交车以极高的速度冲向防护栏。

车撞到了防护栏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飞起，在空中翻滚，最后“轰隆”一声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路人们显然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过了一会才明白是出交通事故了。报警的，叫救护车的，惊恐尖叫的……每个人都在做着现在应该做的事。

相较于车外的嘈杂，车内就显得异常安静：到处都是血液与残肢，整个车厢已经被完全地挤压变形，浑身沾满鲜血的、已经失去人类形状的“人”—或者说是尸体四处散落，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少年仍然完好无损的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但与其说是完好无损，倒不如说是各种形变的部件穿过少年，却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创伤，仅仅是穿过去了而已，就像是穿过了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幻影。

本来坐在他旁边的少女，则被倒吊着—因为整辆车已经完全翻了过去—全赖着她身上系着安全带，她的身体被好几条大大小小管道贯穿，血液流了出来，顺着地心引力，沿着她下垂的双手和头发，流到车厢里；原本洁白的脸满是血污，粉嫩的嘴唇腥红，灵动的眼睛呆滞，失去生机。

她已经死了。

少年仰望她，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他在刚才亲眼目睹她怎么由一位充满活力的少女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座位直接与车厢分离，连带着少女重重地摔下去；车厢地板裂开，几根钢管受冲击飞射出去，贯穿少女的身体，包括躯干、大腿和大脑，瞬间死亡。在常人眼里这些事情的发生是在瞬息之间；但在少年眼里，却慢得如同鹅行鸭步，每个瞬间都展现得很清楚：她无助力的抵抗，无声的尖叫，以及那无奈且惊恐的眼神；钢管飞来，缓缓地刺穿她的肌肤，还没等她露出痛苦的表情，钢管便贯穿她的身体，把她钉在了凹凸不平天花上—或者说是地面上更合适，因为整辆车已经完全翻了过来。

少年在一旁看完了这一切的发生，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眼前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只是“回放”罢了，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谁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呢？

鸣笛声由远及近，少年起身，穿过少女的尸体，破烂的车厢壁，走出了车厢，环视四周，警察疏散人群，消防员架着高压水枪冲刷着冒烟的公交车，群众在纷纷议论、拍照，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少年的存在，明明他就站在他们的眼前。

少年回头望向近乎完全损毁的公交车，轻叹一声，慢慢地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

车厢内，少女衣兜里的手机亮了，显示了一条署名“宛昭”未读信息。但由于血液的浸泡，手机屏幕闪烁了起来，最终如残烛般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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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弥你先别回家，赶紧下车回学校帮帮我，我现在被一个怪人拦在了学校，脱不了身。”

乔宛昭偷偷摸摸地瞟一眼少年，发现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然后用尽力气点下了发送键，松了一口气。

这个姑娘直到收到同桌的短信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还有手机吗？不许我走，我可以叫外援啊。于是偷偷发了条消息，打算叫同桌回来救自己。

“原来她叫安弥啊……”少年的声在耳畔响起。乔宛昭猛得侧头，发现少年探头过来，看着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

这下可把乔宛昭吓愣了，很是尴尬地说：“那个………呃……我……呃………”

少年从座位里站起，伸了伸懒腰，头也不回地对乔宛昭说：“时间到了，你可以走了。”

没见乔宛昭反应，他微微地回转眼眸：“还是说你打算多留一会？但我并不推荐这么做。”

乔宛昭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教室内的时钟，发现分针正好指着8。果然，时间这种东西，过得很慢，也过得很快。

“我……我这就走。”乔宛昭赶忙起身离开，她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如果早点发信息……”

在她经过少年时，听到了他似乎说了一句。

“什么？”乔宛昭止住脚步，疑惑不解。

“没什么？”少年摆摆手，“快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见少年如此言语，好像已经没有再阻拦自己的意思，那乔宛昭也不想多问了，一溜烟的跑出教室，心里嘀咕：“真是个怪人，莫名其妙。”

清脆的脚步声远去，教室重归宁静。少年合上书本，将它放回自己课桌上，也晃晃悠悠离开了教室。余晖如片片金箔处处散落，恰好有一片缀在这本书本的上，将这本书的主人签写的名字—“木白”—裹了起来，白纸上的黑字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