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论 七十七、嫩叶初长

男人小心翼翼的从产妇手中抱过婴儿，看着被长布层层包裹的亲生骨肉，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

男人将孩子又缓缓放回女人怀中，皱着眉头走向了木桌。

一屁股坐下，夫妻二人相视无言。

男人的情绪溢于言表，任女人再愚昧也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但她却也无能无力，望着怀中那全身通红的婴儿，女人气语虚弱的开口问道。

“刚出生的小孩原来那么丑啊”

“想好他叫什么名字了吗？”

男人沉默了三两秒，接着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路两旁那白色月光中轻轻晃动的银杏树苗上已经长出嫩叶，男人随即脱口而出。

“辛叶。”

人活一世譬如朝露，光阴如流水转瞬即永逝。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要等待二十次季节更替，却也只需要看到五次花开花落。

当年那名叫辛叶的孩子已经长大，学会了说话、奔跑、认字，他本应与普通孩子一样，沐浴在阳光里，行走在暖风下。

不过，这却是他被禁足的第二个年头，虽不是留守儿童，但待家中却也长时间无人看管。

辛叶的父亲做着砍柴外售的买卖，早出晚归，只为了挣那几十块钱，双手磨出老茧却仍舍不得买一双劣质的手套。

母亲有着严重的赌瘾，每天在小饭店里刷盘子挣的那小百十块钱还不够她夜夜打牌输的多。

一家人的生活非常拘谨，辛叶这几年来一直穿的衣服也不过是一件破了好几个洞的布衣，哪怕过年都未曾更换。

到了黄昏，挨家挨户的油灯纷纷亮起，温暖的火光照亮整个屋子，唯独辛叶家中仍是阴暗潮湿，暗无天日。

只剩一缕夕阳的光还能从狭小的窗户里射入，但随之太阳下山，最后一点温暖也不见踪迹。

辛叶安静的坐在老旧的凳子上，细微的动作也会让着木头拼接而成的它吱吱作响。

辛叶如往常一样，看着高高的窗户，呆呆的望啊望，能进入他眼中的只有那黑漆漆一片，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的一小块天。

泥巴木头和石块堆成的家就只有这一扇窗户的存在，它狭小的面积甚至比不上一名成年人的巴掌大小。

屋外，几个孩子的嬉笑声引起了辛叶的注意，他把凳子搬到墙边，双手扒住窗户想尽量看清墙外的风景，可瘦小的他哪怕踮起脚尖也无法越过阻碍看到任何东西。

小孩们欢呼雀跃的声音激的辛叶心中一阵瘙痒，他好想要几个朋友，哪怕一个也可以。

陪着他像如今窗户外的这群孩子一样，嬉戏打闹，他不想再被困在这几十平米里，他想要出去！

辛叶没能再按耐住内心的寂寞，他仓促的从凳子上跃下，即使凳子被踢倒他也没有了心思再去扶起。

冲到门口，辛叶一把抓住门栓就要拉开，哐当！木门纹丝不动，只有门外那锁链的碰撞声极为清脆。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么多年都是被当做宠物一样锁在家中。

辛叶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落寞的躺在床上，拉过厚厚的被子抱在怀里。

五岁的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与别人总是不同，而父母口中常给出的解释，“这是为了保护你”，又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抓不到我。”

墙外的嬉笑声又一次传来，从远到近，又到远。

辛叶不愿再坐以待毙，他坐起身子开始环顾四周，可遗憾的是他并没有想到办法。

回忆起几个月前过年时蒙着面罩出门的场景，他渐渐幻想起自己与一群小伙伴玩闹的画面，或许不出门只是聊聊天也可以。

想到这他便收集起一切可以踩踏堆叠的物件，从大到小依次拉来了桌子、衣柜箱、木头板、再加上凳子，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从屋内看到外面的光景了。

辛叶如登山一般，小心翼翼扒住墙面，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最后终于爬上了凳子。

他兴奋的站起身，好在那群玩游戏的小孩并没有离开。

他探着脑袋，大声呼喊道。

“喂！”

“你们好，我叫辛叶。”

一男孩闻声赶来，高高的仰起脑袋，疑惑的看向窗户。

两双眼睛就这样互相注视着，男孩朝不远处的伙伴们招呼道。

“快来看啊，里面有个人，好像是个男孩！”

见他们有了回应，辛叶沉寂多日的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说。

“你好，你好，你好。”

“我叫辛叶，听到了嘛。”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待到五六个小孩都聚到一起，最开始的那个男孩才回应他，说道。

“你好，我叫张超。”

“弓长的张，超越的超。”

“你会认字吗？”

辛叶听完抿嘴一笑，朝眼下的男孩骄傲的说道。

“我当然会啦，我会可多了，我每天都在家写字看书。”

五六个人中，一个女孩立马问到。

“那你愿不愿意出来和我们玩啊！”

辛叶听后，心花绽放。

“当然啦，我可想和你们玩啦。”

但紧接着他却又收起了笑脸，闷闷不乐的说道。

“但我出不去，爸爸妈妈经常把我锁在家里，说是要保护我。”

五六个小孩甚是不解，有调皮点的两个跑到门前用沾满泥巴的手去掰锁，可结局必定是无济于事。

“那好吧。”

辛叶小脸趴在巴掌大的窗户上，低声细语的问道。

“那你们可以陪我聊一会天吗？”

“等过几天我爸妈一定会让我出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玩。”

等话音落后，这群小孩却没能像之前那样给予回应，都冷漠的站在原地。

有个男孩一把将身旁的妹妹搂进怀中，眼神里如临大敌似的凝视着辛叶，嘴上还小声的咒骂着。

“丑，好丑。”

辛叶当然听不见，他还以为是对方刚刚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只是放大声音再一次问道。

“你们能陪我聊一会天吗？”

“我。。。。。。”

这次没等他说完，其中胆大的男孩就指着辛叶的脸问道。

“那是什么？”

“你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