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半落时 第20章 冷静

蒋悬景动作一顿，又继续替她涂好脚，穿上拖鞋，以免再伤。

“给我点时间，让我静静，行吗。”

周嫣然说着，可蒋悬景始终低头，手上的动作凌乱，差点打翻了碘伏瓶子。

牙齿紧咬着下唇直至发紫，她嘴角颤抖着，同蒋悬景一样低着头，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

蒋悬景长叹一口气，腿麻的瘫坐在地上，像是怨天尤人，又像是认命的用大拇指和中指抵住太阳穴。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他还不想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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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从手术室里推开门出来。

“你们谁是徐清风家属？”

“我。”周嫣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抹去眼泪，“他父母过世的早，是个孤儿。”

医生点头:“那你从这签个字，手术很成功。”

“谢谢医生。”周嫣然拿笔在手术单子上签名。

徐清风此时也被护士和医生们推了出来。

人如其名，好比清风。他面色发白，但仍能看出他的清秀，文雅，像个书生，温润如玉。

和蒋悬景没有一点是相似的。

容颜此时也买完东西回来，陪着周嫣然一起到了病房。

住的是最豪华的病房，花的自然是周家的钱。

徐清风此时麻药劲还没过，在床上依依稀稀的醒过来，迷离恍惚的双眼看到了周嫣然。

“嫣嫣……我好想你。”

他的手眼看着就要拉上周嫣然的手。

蒋悬景阻止了徐清风的行动。

他大气的一笑，握住徐清风的手，微微颔首:“你好，我叫蒋悬景。”

“嫣嫣，我不认识他，你让他出去好不好，我只想和你说话。”

徐清风下了逐客令。

“你也忙活一天了，先回去吧。”周嫣然不敢直视蒋悬景的眼睛，“徐清风这边，我自己处理。”

“我可以……”

“不用！”

她拒绝的干脆，推着蒋悬景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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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

宛若暴风雨前的宁静。

周嫣然和蒋悬景靠在墙上，谁都没有说话。她的背弓着，不同于往日的风光妖媚，看起来反而很疲惫。

她和蒋悬景的那片海掀起滔天巨浪，冲垮了危楼。

无数的密密麻麻的针扎着她的心脏。

“滚。”

“有多远滚多远。”

周嫣然声音颤抖，说着最违心的话。

但凡她初三那年不骑仿赛，不救人，那她都不会撞到徐清风的养父母，也不会和徐清风沾有一点的关系。

像她这种骄傲的红玫瑰，应该是和猛虎在一起的。

周嫣然的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到蒋悬景手背上，发出啪嗒的一声。

周嫣然跌坐在地上，哭了。

“囡囡……”

蒋悬景蹲下身子，单膝跪地，捧着她的脸，吻过她脸上咸咸的泪珠，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我可以等。”

“一辈子也行。”

他说。

周嫣然的眼泪更凶猛了一些。

明明他长的一副反派样，明明他应该不缺女人，可偏偏蒋悬景这人认死理，放弃了一整片森林，就要她这株歪脖子树。

“我有什么好……”

“我不值得的，蒋悬景……”

“你走吧……”

周嫣然几乎是抽噎着说完这些话的。

蒋悬景跪着把周嫣然拥入怀里。

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可他向来行动大于言语。

比情话先到的，是蒋悬景的拥抱。

周嫣然抱着蒋悬景哭了很久，似乎是要把这些年没有流过的泪流干净一样，想止都止不住。

她每哭抽一下，蒋悬景的心也就跟着痛一下。

到最后，哭累了，也就不哭了。

“我和徐清风是初三那年认识的，那天我骑摩托车跟着我父亲出去谈生意。”

“车开到富人区，有个少年被几个黑衣人围殴，一见周檠来了，纷纷逃走。他扒着车窗让我们救救他的母亲，说她母亲心脏病犯了，需要去医院。”

“灯很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当时周氏公司正处于上市阶段，每一步都不能走错，周檠便不管不顾的走了。”

周嫣然说着，头沉沉的埋到膝盖，手捂着脸。

“可我那个时候就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少年的那张脸。”

“我扭过头，骑着摩托到少年面前，带着他母亲到了医院。回过身再找少年时，出了车祸。”

“我撞死了徐清风的养父母。”

蒋悬景的脸色越听越黑。

“他养父母也算显贵，对他虽说不好，但毕竟是养了他。周檠为了帮我摆平这件事，给我和徐清风结了娃娃亲。他对我很照顾，很体贴，我曾经一度认为他就是我的白月光。直到他出国，我才和他断了联系。”

周嫣然抬起头，看着蒋悬景:“也就是从那以后，我才变得那么放浪形骸。”

她的眸子里红着，泛着晶莹的泪花，“蒋悬景，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耍你，我尊重你的爱。所以，请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摸索自己的心，好吗？”

“好。”

蒋悬景此时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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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车上，憋屈了很久的心终于释放出来。

蒋悬景面对着那辆曾经温存着两人回忆的卡宴，一拳将车窗打了个粉碎，手上，沾满了玻璃渣。

——今天，是他母亲的祭日。

周嫣然刚才所说的那个少年，也正是他。

蒋悬景初三那年，跟随母亲逃离B市，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T市，他母亲拿着自己家族的积蓄，买了套房子，供他上学。

后来，心狠手辣的蒋家人为了夺回蒋悬景的继承权，愣是在他母亲犯心脏病的时候，切断了电话线，还往死里暴揍了蒋悬景一顿。

要不是周嫣然的出现，恐怕蒋悬景现在应该是个半死不活的残疾人。

尽管他母亲后来没有抢救回来，而那个帮她的少女也没有回来接他。

可蒋悬景一直记着她。

尤其是她扶自己母亲上车时，右胳膊内侧的周字纹身。

他从那个时候就爱上了周嫣然。

但那个时候的蒋悬景太弱小了，他就是一只蝼蚁，他谁都保护不了。

所以，蒋悬景力排众议的回到了B市，愣是在众多预选继承人里面，成了最有才干，最杰出的一位。

他坐上了那个别人争的头破血流的位置。

而受过的苦，却无人所知。

周嫣然，就是他在无数个深渊里凝望着的骄阳。

好不容易回到T市，蒋悬景设计了一出完美的偶遇，又不断地创造两人在一起的机会，让她认识自己，相信自己，爱上自己。

甚至在他母亲祭日的这天，带着周嫣然去庙里祈福，希望他母亲泉下有知，替自己保护好这个他爱了三年的少女。

可他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周嫣然心里，目前没有自己的位置。

这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他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