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九歌 第五章 投石千里谓问路

文楼城一处普通的民房。

酒庄老板黄百万依靠在墙，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抱剑站在门口的斗笠女子，虚弱的挤出了一句话：“姑娘来自上京？”

斗笠女子没有转身，只是轻轻颔首，算是回答。

“那姑娘为何救我？”

斗笠女子抬头望了望，没有出声，然后缓缓转身，笑了笑：“如果我说我真的只是为了问个路，你信吗？”

黄百万一愣，下意识的问：“姑娘想问什么路？”

“长义侯府！”

黄百万双眸骤然闪过一丝精光，可是很快便隐匿下去。

“或者我换个问法，长义侯府的那位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斗笠女子露在斗笠下面的贝齿轻启。

“公子？”黄百万再次一愣，似乎与他心中所想并不相同，随即脑中浮现了一个经常来帮父亲买酒的年轻人，但要怎么形容，他却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词。

纨绔膏粱？说起来坐落在文楼城的长义侯府就只是挂了个名，实质就是跟普通的家庭没什么区别，听说这位公子还经常外出狩猎，补贴家用。温文尔雅？去年有人得罪了他，他便伙同朋友将那人殴打了一天一夜，中途不带歇息。残暴凶残？八年前有个外地来的老人，居无定所，孤苦伶仃，他与朋友接济了那老人八年，从无间断。

一言难尽！

这便是他回答斗笠女子的话。

“一言难尽？”斗笠女子咀嚼着黄百万的话，能让堂堂守望八煞之一的叠山象说出这样评价，这倒是一个有趣的人，斗笠下面半边清丽的脸庞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黄百万想从斗笠女子的浅笑中找点什么出来，却什么也发现不了，那笑容，就像雨中观远山般，淡而扑朔。

良久，他才感叹般说了一句：“姑娘，虽不知你所图，但上京到漠北不止千里之遥，你问的这路，可能并不能如你所愿般平坦如履。”

“所以，我来了啊！”

斗笠女子微微抬头，露出整张脸庞，倾国倾城，嫣然一笑。

※※※

晌午。

雪不知何时已停，一排排屋顶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而落光叶子的栎树枝头，则垂下了许多玲珑剔透的银条儿。

刚回到文楼城的李红尘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着他已熟悉了十九年的气息。

突然，他再次吸了吸鼻子，然后没有丝毫犹豫，逃似的朝一旁的小巷奔去，快如闪电。

在他刚才顿足的地方，一道蓝色的身影冷哼一声，同样朝着李红尘离去的方向直奔而去。

白松巷这片街巷，按字面的意思就是种了很多白松，而这条街巷的每家每户门前，确实也都种了至少两棵白松。

李红尘来到一处围着篱墙的房子前，闻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无奈的摇了摇头，向着篱墙的院门走去。

庭落门口，一个蓝色身影双手抱胸，倚靠在旁边的一棵白松，满脸嘲弄的盯着走过来的李红尘。

“功夫不怎么样，这逃跑的本事倒长进了不少。”蓝色身影望着正要推门进去的李红尘，冷冷说了句。

李红尘满不在乎的一笑，“你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我肯定要跑，打又打不过你。”

周围小巷沉默了数秒时间，唯有呼啸的风声，随后蓝色身影直起了腰，走到李红尘面前，顿时一阵香风直面扑来。

一个油头粉面但五官却极为精致，略带妖冶，却也能令无数少女怀春的脸庞出现在李红尘的视线内。

“听老先生说，你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李红尘微微一笑，“只是随口一提，有必要气势汹汹的样子吗？”

“随口一提？你忘了上次那位云游老神仙说过的话了吗？”油头粉面提高了声量，“他说你命犯太岁，如离开漠北，必定有杀身之祸。”

油头粉面越说越激动，“何况，你离开了，我怎么办？”

李红尘听闻满头黑线，他冷冷盯着油头粉面：“姬长命，给你脸了是吧？我尚未婚娶，如果你再说这些影响我声誉的话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姬长命一愣，挠了挠头，仔细想了一下，突然猛的一栗，讪讪一笑，“太激动了，确实够恶心的。”

他还想说着什么，可李红尘已经推门进了庭院。

院落不大，简简单单的种了几棵万年矮杨，上面挂满了雪，徒然增添了几分萧条。

房屋门前搭建了一个亭子，下方摆放着一张紫藤椅，椅上坐着一名裹着棉大衣的老人，稀疏的白发像参须一样垂散在肩头。

进到院内的李红尘一愣，赶忙走了上去，微微行礼：“老先生，天气寒冷，为何不进屋？”

老人收回落向远处的目光，冲着李红尘微微一笑，“这场雪，好大，很多年没看到这么大的雪了，如今刚好碰上了，我这般年纪，想着能看一场算一场，就出来了。”

李红尘顺着刚才老人所看的方向望去，沉默不语。

那里，是剑山的方向。

“外面的姬小子，既然来了，就进来吧，老在门口守着，倒显的我这个老家伙小气，何况，这处住宅，本来就是你的。”老人微笑着冲院门的方向轻喊。

姬长命单手摸着后脑勺，探出一个油头粉面的脑袋，讪讪的笑了笑：“老先生，不是我拂你的意，李红尘实在不能离开漠北，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的，这是一位神通广大的老神仙说的。”

“我只是与他说了外面的世界，离开或者留下，本来就是李小子他自己的意愿，何来拂我意之说？何况，我将此事告诉你，本意就是让你劝导他，好让他明白心中真实的想法，而做出选择。”

老人冲姬长命招了招手，和蔼的笑了笑：“你过来，我这次不打你就是了！”

姬长命听闻松了一口气，大步踏进了门，走到老人面前，微微行礼：“见过老先生。”

啪！

姬长命摸着头猛退，怒声道：“不是说这次不打吗？”

老人整理着衣袖，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你这油头粉面的样子，就忍不住的想动手，或许这是一种习惯吧。”

“胡说，分明老先生就是怪我不让李红尘离开。”

“李小子，你怎么看？”老人微微一笑，转头看着身旁的李红尘。

李红尘低头思付了一会：“如果是我，出手或许会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