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稀松平常的生活,日复一日的上课、吃饭、睡觉,日子过得快起来。
文清常常能在学校里遇见陈秉屹,但不常说话,似乎也不用说话。
回忆是一幅色彩画,许多人的一生都以冷色调为主,最挂怀的自然是那鲜明的红与黄,反衬周围的单调。
林文清常能想起触目惊心的那一晚。
雨声潺潺的九月末,雨珠浸湿阴沉的屋檐,枯索的山岗镶在远方的天际,残花败叶是飘在水涡上的小舟。
在城南的一条老巷子里,她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
黑压压的伞下白苍苍的人。
前方也是黑压压的一群人,她一眼就看见陈秉屹高高的背影。
愕然片刻。
一个男人朝他扔了块石子,砸在她左膝,“看什么看,赶紧滚。”
林文清刚想走,陈秉屹闻声望去,看见是他,忽然就很冒火。他将手中的易拉罐朝那人脸上砸。
“怎样啊!”
那人不敢接话。
“尤俊辰,你的蚂仔这么逊的吗?”
陈秉屹说着,上前给了他几拳。
身边的人都动起手来,场面混乱,污秽的骂声不止。
另一方的人目标集中在陈秉屹身边的于钦。
于钦不还手,背上挨了一刀。鲜血染红白衣衫,他脸色变得苍白,“屹哥,别打了。”他想去拉住他,却倒在地上。
陈秉屹又给了尤俊辰一拳,他用力推开于钦身边的人。
“有本事让黑刀来搞我,你算什么。”他边说边背起于钦。
林文清看见他的脸慢慢放大,然后停在她面前,才忽然回过神来。
“別待在这,跟我过来。”他对她说。
于钦被送到了附近的小诊所里,病床上他的脸跟白褂子一样的惨白。
他们俩并排坐在椅子上,方才医生替他包扎了一下,现在手上缠着绷带,全身都湿透了,头发很凌乱,眼窝暗淡有些憔悴的阴影。
文清看着他的侧面,右眉上有一处浅浅的伤痕,暗红色的一条线,她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给他贴上。
似乎有些惊诧,他坐直了身子,说了声“谢谢”。
“你们发生什么了?”
“有过节,跟你想的一样。”
“现在是法治社会了。”
“外面是。”
陈秉屹又靠在椅子上,说:“于钦是我发小,十四年的朋友了。”
“那你还挺重感情的。”
“必须啊。”
他微笑的沉着的脸俯向她。
心旌摇摇,“太近了。”她心想。视线转向别处,像是某种事物一触即发了,想逃离它又不忍放开它。
“我回家了。“她说。
“待会有人接我,送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
她起身走了,陈秉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堵塞感。
过了会舅舅来了,把于软送回家去,和他在车上闲聊起来。
“你爸有点生气啊。”张复开着车在青灰色的苍穹之下,清辉的月光泻下来,像透明的纱裙。
“随便,他只管他的女人。”
“你这也是我带出来的。”
“这样挺好。”
“还是要读点书的。”他嗫嚅着讲道:“我小的时候啊,交不起学费,你妈就出去赚钱供我上学。”
“舅,那你现在不还是当上蚂仔哥了。”
“是,托你爸的福。”
他没再继续讲下去,从镜子中看到舅舅的脸,紫棠色的皮肤,三十多岁的脸上写尽人世沧桑。
国庆假到了,林文清回了趟老家。父亲没回去,估计他自认为没脸见爷爷奶奶。
一路向南,绕着迂回曲折的山路,大巴车驶进云山雾罩的乡村,满山的密密簇簇的蓊郁的草木,山脚下倾圮的墙屋,山巅上有雁鸟翩然而至。
走了一段小路才到家门,是记忆里那砖红铜绿的屋子,南方一带常见的平房,刷了一层灰白的漆,院子是砖头砌上的,青绿的大门半掩着。
推门进去,她看见奶奶坐在石阶上择菜叶子,一身墨绿轻衫,远看和墙上的爬山虎融为一体。
老太太招呼了她一声,闲扯了几句家常,她便上楼去了。
楼道里是昏灰的世界,小小的窗户里透进一点点日光,黄昏的颜色照在水泥地板上。
手机响起铃声,是陈秉屹的短信:出来玩啊,请你吃饭。
她回了一条“在老家”。沉静的脸上夹带一丝苦笑。
这回是电话响了,文清快步冲出家门,奶奶在后面喊着她的名字,她草草回应了一句,去到路对岸空旷的田间。
按下拨通键。
“喂,文清。”那头响起妈妈的声音。
“我在老家。”
“你爸呢?”
“没回。”
“噢。”她顿了顿,“他帮你交学费了吗?”
“我自己交了。”文清站在边上,看着自家厨房上升起袅袅轻烟,白雾将身后的树藏起来了。
“你在打零工?”
“嗯。”
“那行,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
文清听了有些怃然,挂了电话回家了。
文清回了迎安。
临近黄昏的时候,她去到楼下烧烤店看店,房东是一对和蔼的中年夫妇,他们的儿子念天体物理专业。文清读小学时常见他穿着一中的校服回家,那时她说她也想到一中上学。
八点后的客人较少,文清坐在椅子上看店。那时的天色渐晚,缺月挂疏桐,点点星光映天,岭阳街是没有车水马龙的城市近郊。
不一会儿,于钦领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他壮硕的身躯衬着白苍的面颊,看上去久病未愈,但小女孩脸上却笑盈盈的。
点菜很少,于钦看着小女孩吃,他瞥见不远处有几个蚂仔,人来人往,他向人苦笑。似乎预感到对死亡的恐惧。
他起身朝林文清走去,“林文清,帮个忙。”
“帮什么?”他有些诧异他来找她。
“那小孩,陈秉屹的妹妹,拜托你送她回家。”
“行。”
“谢了,我得走了。”
文清很茫然地看着他。
文清低头和婧婧耳语了一番,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时间流逝,婧婧坐在石阶上看夜空星云织成的图腾,这是孩子眼中无聊又有趣的世界。
今晚的客人额外地少,文清便和房东商量着先送婧婧回家。
静苑小区离得不远文清提前打了电话给陈秉屹,到小区门口时,她便看到他小跑过来,大老远喊她的名字,她在心底偷偷的笑了。
待他走近,一切面目都清晰可见。
陈秉屹把婧婧带走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文清在楼下看到许久未见的房东的儿子,他叫徐琛,一如既往地开玩笑说恫吓她的话,和多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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