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思无期 第六章 送你个梦

天完全沉暗下来之后，霁如风独自在城中转了一阵，回到家庭旅馆的路上偶然看见一扇窗户外的竹竿上晾着条绿色的长裙，在晚风中飘荡，像一丛柔顺的海藻顺着水流的方向尽情伸展。

他两个小时前见过。

原来他和她住宿的旅馆隔得这样近，在相邻的两条街上，拐个弯就是。

里面还亮着灯光，霁如风敲了三下窗，沈绵绵立即探出一个头来。

“是你！”她原本沉寂的眼睛里染上了鲜活的流光，顿时惊喜交加了起来，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

“这么晚还不睡吗？”

霁如风问出口后，沈绵绵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沉静，她撇着嘴，闷闷地说：“睡不着。”

“你今天应该也很累吧？躺在床上放松精神，慢慢就会入睡。”

无奈叹口气，她转首向他笑，“我大概被上帝诅咒了，没有办法做到像你所说的那样。”

“失眠吗？”

沈绵绵坦言道：“是。”

霁如风看着她，漆黑如夜的目光流转，似要将人溺毙于此，含笑的说：“我送你一个美梦。”

“嗯？”

“待会儿就知道了。”

霁如风从窗户口跳进去，帮沈绵绵把房间里那张折叠的床移到窗前，他再跳出去，像一个骑士守护在城墙外，宣读镌刻在灵魂上的使命：“等你睡着之后，我会帮你关好窗户再离开，你会一直睡到明天日上三竿，被外面热闹的集市吵醒。”

她和他仅仅隔着一堵墙，房间的灯光熄灭，外面月色皎洁。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和他身后星河敞亮的斑斓夜空，不知道自己何时陷入了睡眠之中，唯有那道温和的嗓音穿透她的耳郭，像低醇的清酒，抵达脑海深处。

“我送你一个美梦。

”

霁如风动作很轻，把窗户从两边合上，再溜达自己房间时已经很晚，房东太太给他留了门。

之前在国内用的手机充满了电，开机之后无数个未接电话冒出来，差点儿炸了。霁如风看到其中一个来电标注是“奶奶”，还有一条长短信，第一句话就是“无论你现在在哪里，赶紧给我回来！你妈妈的事情有消息了！”

霁如风一目十行地浏览完，动作飞快地收拾东西，把房门钥匙留在桌上，甚至没来得及跟房东打招呼说一声就离开了。

他手心紧攥的照片因为用力过猛折出白痕，微微泛白的指关节在咯咯作响。照片上的女人面朝一片蔚蓝的大海，膝盖上搁着一沓素描纸。她低头勾勒笔下的线条时，侧脸被美好地定格下来，温婉而专注的神情。

霁如风无数次在梦中梦到这幅场景，但他永远不可能在时光的长河中涉水逆行，回到过去。

奔跑的时候，仿佛凛冽而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缥缈的浮尘涌入身体中，拥堵着心房，遏住他的呼吸。

与此同时。

沈绵绵翻了个身，脸庞蹭了蹭松软的棉花枕，唇边缓慢露出一个含糊的笑，不知梦到了什么令人雀跃的美好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