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浮生 第三十五章 欲与天争·一

吉托双眸通红，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模糊了前方的路，她似乎分辨不出眼前这具死尸与其他的尸体有何不同——面目全非、下颚撕裂、四分五裂、鲜血淋漓，但似乎要从胸膛里跳出的心脏正疯狂地提醒着她，九溟珠就在这里。她还不犹豫的伸出手，从那血肉黏附的嘴中深入，强忍着血肉黏腻带来的不适，指尖不断深入，突然冰凉的感觉瞬间将她卷入其中。

“看到了。”

……

两鬓斑白却精神隽烁的陈望昶显得格外警惕，平日里声如洪钟的他此刻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却能轻若蚊鸣：“尊上，陛下来了。”

陈望昶身后跟着一龙行虎步的中年男子，男子气度不凡、不怒自威，一双龙目似在黑夜里也能洞察人心，一头黄发很是惹眼，想必此人就是万刃王武继延。

武继延向来沉稳，此刻却有些按奈不住，匆匆行过礼后，便直奔主题：“尊上，望昶所言属实？这珠子真有如此神威？！”

顺着武继延的方向望去，只见的漆黑的树林之中走出一名白衫黑袍的黑发男子，男子白面束冠、棕色眼瞳，身材高大八尺有余，似是周身自散光芒，煌煌于黑夜之中，叫人不敢直视。

仔细看去五官端正相貌平平，却无甚出彩之处。

“是否如此，一试便知。”

这下却轮到武继延与陈望昶面面相觑，怎么试？找谁试？而那男子却不由两人分说，袖袍凭空一挥，原本被陈望昶收于匣内的九溟珠此时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接着那男子朗声道：“友人既至，何不出来一会？”

武继延与陈望昶听闻此言身躯一震，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不待两人多想，不远处凭空走出一道人影。此人看不清面容，却可见身形之魁梧远不是那白衫黑袍男子所能及，黑色短发肆意张扬，身着常见黛青深衣，大步流星向着三人走来。此人虽身形健硕，但声音却意外的清朗悦耳：“归鸿！你果然心怀不轨，此等邪物都被你弄了来，还要将其交给这些凡人？你究竟意欲何为？！”

“正如你所说，我正是心怀不轨，你能奈我何？”归鸿闻言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转身同陈望昶说道：“这九溟珠虽可戮仙，却非是何人都能用。我观你身负大义说不定能使得动它。”

“这……”陈望昶一时无言，只得看向武继延。武继延此时也进退两难，眼神飘忽不定。

“不必多虑，今天这位仙人定是有来无回。你们不是对这九溟珠心存疑虑么，正好眼下就有这个机会试上一试，何乐而不为？”归鸿风轻云淡的一席话却激怒了那魁梧男子。

“归鸿你真当自己无敌于天下？只不过早到了尘仙界些时日，就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便将你人赃并获，看你如何于众仙前狡辩！”那男子虽口气狂傲，却并未掉以轻心，而是掐诀布阵，要将三人困住，同时一道神念发散，远离此地。

“你只需全神贯注凝视于九溟珠，将你的念头不断默念于心，九溟珠自会有所回应。”归鸿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对那男子的所为毫不在意，不曾转头看过。

“如果不快点解决掉他，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陈望昶乃凡人之躯，这缚阵或许奈何不了归鸿，但对他却是致命的，难以言说的恐惧和几近窒息的压迫使得他此刻也无暇顾及武继延，陈望昶被这大阵的威压压倒在地，而九溟珠仍完好无缺的漂浮在那，其周身流光四溢，贵若神明，归鸿与这九溟珠皆好像置身事外、高高在上。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仙人就可以高高在上随心所欲……而我们就要受其欺辱……

陈望昶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苍蓝神异的九溟珠，陈望昶此刻脑中只剩下一句话，杀了他！

伴随一声沉闷巨响，那魁梧的身影突然倒下，激起阵阵尘土，陈望昶身上的威压也应声而散，他如重获新生又如劫后余生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伴随着刺痛的咳嗽，一股腥味涌上喉头，玄铁金甲早已沾染上尘埃此刻又附上一层深红。

“做的不错，他的神魂彻底被绞成碎片了。肉身倒是保存的不错。”归鸿不知何时走至那魁梧男子身旁，一脸玩味的打量着，“连逃散的神识也没留下，当真是可怖。大溟可是给了我一个宝物啊。”转头又看着陈望昶“你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凭凡人之躯灭杀仙境。”

略微平复下来的陈望昶，擦去嘴角血迹，看着此景，心头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避开归鸿那意味不明的眼光，看向昏倒在地的武继延，那锦衣玉袍下的濡湿处让陈望昶神色变幻。到底是养尊处优、久居高位，身体自是比不上沙场老将。

听着归鸿的一番赞许，又看了看那轰然倒地的魁梧男子，陈望昶此刻刚从生死关头平复下来的心不免剧烈跳动起来。是啊，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仙人，居然也会有殒命的一天？还是死在他这个凡人的手里？看来这仙人也并非那般无敌……陈望昶的眼神微不可察的向归鸿那飘去，却又害怕被其察觉，连忙收了回来。

归鸿似是毫不知情，施了秘法收起那具尸体，转头看向灰头土脸的陈望昶，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武继延，笑了笑，先是唤醒了武继延，而后为两人施了净衣咒，才对一无所知的武继延说道：“刚才所发生之事待你回去之后，陈望昶自会告诉你。”

“若是此事能成，仙界那边自有我替你们斡旋，其余的事情你们无需担心。”

武继延心有余悸，且身下难堪，只能草草拜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