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瀛不可覆 第七章

瀛渊摇了摇头转过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被远处地上一点白吸引住了视线。他走上前俯下身看去，才发现埋葬罗华的地方，竟长出了一朵白色的花。那花的形态无比妍巧却不染纤尘，正如罗华一般。

他平复欣喜心绪，试探着向那花注了一丝灵力。谁知那花受了灵，竟慢慢长了一寸…

最后他将那朵花带回了魔界。

花离了土壤，需要每日注灵才能吸收养分才能生长，他又常年在外，便将这株花带给了他的兄长瀛洄。

瀛洄告诉他，这花名唤曼陀罗华，为佛界之花，且极少出现在别处。那日能被他遇见，是极大的缘分。

瀛渊对瀛洄一向坦诚，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告诉瀛洄关于罗华的事。只托付其好好培育这株花，帮其早日修得人形。

在那之后过了大概有一百五十年。

那日他正在极北之地修炼，突然来了只传信的泠鸢。

信是瀛洄传来的，信中说，曼陀罗华已于昨日修炼成了人形。在择性别时修了女身，因其本体是花草，人形长的极快，说不定待瀛渊下次回来时，她便已会跑会跳了。

听曼陀罗华修了女儿身，瀛渊喜不自胜。

信尾处，瀛洄问他，曼陀罗华有重生解脱之意，且他愿这小女子岁岁年年快乐无忧，便想为其取名覆忧，可好？

今日是除夕，璧还一早便换了新衣，打扫完院子，见院中红梅开的好，便折了几枝插了瓶摆在屋内。又拿出前几日剪的窗花贴在了房门窗户上。

等忙活完已到了晌午。她去到厨房，拿了昨夜剁好的馅，活了面，擀了皮，坐在桌前包饺子。

前几日瀛渊收到了一封紫色灵鸟传来的信，看完后便匆匆的离开了。他离开时说今日会回来，璧还便从一大早开始准备，她希望瀛渊一回来，就能看到屋内漂漂亮亮的，然后在和她一起吃饺子守岁。

璧还将饺子包好后，便坐在塌前绣花。可从晌午等到了下午，从下午等到了天黑，都不见瀛渊身影。她便将包好的饺子用竹笼罩了起来放到厨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就着烛光看了起来。

她自幼对论理说教的书籍不感兴趣，刚好今天顺手拿的是本论语，所以看了一会便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将她抱起，立刻从梦中惊醒。

璧还睁眼见是瀛渊，惊喜非常，困意瞬间被散去了大半。

“你回来啦…”璧还站起身将瀛渊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待确认他完好回来后，关心问道“肚子饿不饿…？我今天包了饺子，我去煮一些我们一起吃吧”

瀛渊见璧还因自己回来这般喜悦，心中全然被温热的暖意填满。他点点头对璧还道“外面冷，我自己去煮吧”

“你大老远回来，好好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弄好了…”璧还一边说着一边将斗篷披上，一溜烟跑到厨房去了。

瀛渊坐在桌前，嘴角微微扬起。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让他不知所措。只感觉此情此景就像是妻子在家等候出门多日的丈夫一般。

这时他看到了璧还放在桌上的书，便将其拿过随意翻了两页，沉思之际，璧还已端着饺子进来了。

“快尝尝…我做的怎么样…？”璧还将筷子递给瀛渊。

瀛渊见她这般急切，立刻将筷子接过，夹了一个饺子放到嘴里。

“好吃吗…？”璧还眨着眼睛一脸期待。

瀛渊将饺子细细品尝后，认真道“好吃”

“那就好”璧还见瀛渊神色不像撒谎便开心不已。又夹了好几个饺子放进他碗里道“今天是除夕，人族的团圆节，我本以为要一个人过，还好你说到做到，赶回来与我团圆”

瀛渊闻言心头一动，他放下筷子，轻声道“这几日，可孤寂？”他想要不要帮她找几个玩伴或者伺候的人。虽然他甚少离开，但是璧还已渐渐长大，整日面对着他这么闷的一个人，也着实枯燥无聊。

“我不喜人多，并未感觉无聊”璧还道。这时她站起身在瀛渊眼前转了个圈“我这几日为你我缝制了好几件新衣，我身上这件就是，可好看…？”

“好看”瀛渊眉眼间多时的积雪被温情消融。

这时，璧还已跑到内阁拿出了她为瀛渊缝制的新衣袍。

“我近日许是看雪看多了，总觉得这冰雕玉砌的银白十分好看，便为你做了件银色锦袍，要不要试试？”璧还道。

瀛渊看着那件衣襟处绣着红枫的银色锦袍，嘴角微笑滞了一瞬。不过很快，他便将眼底黯然敛去，云淡风轻看向璧还道“…好”

他将衣袍接过，走置镜前。手中灵光一闪，将其穿在了身上…

他真身为寒渊苍龙，常以墨蓝或靛青为衣色。璧还为何会喜欢这般银装素裹的颜色，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瀛渊看着镜中人，心头微微一颤…

他与瀛洄不愧是同父兄弟，不管是身形，还是眉眼都如此相似。可是与那人的春风和煦不同，他眉眼间似乎总积着消融不了的寒冰霜雪，如孤星般让人望而生畏，不想接近。

瀛渊将高束的头发放下散落在身后，学着那人的样子微微扬起嘴角，转过身看向璧还。

不出所料，璧还看到他这般模样，如失了魂般怔在原地。

“好看吗…？”瀛渊走上前对覆忧若无其事道。

“…好…好看”璧还缓过神。许是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也为了不让瀛渊察觉，她立刻转过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平复心绪。

见璧还收着碗筷去了厨房，瀛渊将努力扬起的嘴角放下，然后将头发束起，换回自己的衣服。

其实他并不介意璧还想要他怎样。如果她喜欢他装扮成瀛洄的样子陪伴在她身边，他也愿意。只是，他不想让她看到与瀛洄无比相像的自己受到刺激，因为这一袭白衣莫名伤感。

这时，璧还已回到了屋内。见瀛渊已将那件衣服换下，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

二人将桌上收拾好后，瀛渊变出一坛酒，一边自饮，一边与璧还闲谈守岁。

“今日怎看论语…？”瀛渊道。今夜开心，他喝了不少酒，眉目间也多了些难得的慵懒，也不似平日惜字如金。

“为助眠”璧还笑道“记得幼时随着宫中皇子听学，一听先生讲论语就打瞌睡。

“可是又梦魇？”瀛渊道。

自璧还一年前离了宫与他待在这蓬莱幽州便会时常做噩梦。他知道璧还这是与他呆的久了，受了他气息的影响，所以总会梦中忆起前世的场景。

“你离开的这几日倒没有做梦。只是长夜无聊，想早点入睡。瀛渊此去一切可还顺利？”璧还道。瀛渊临走前告诉她，他家中一小辈遇到了麻烦，需要他帮忙解决。她虽不好奇是何事，但觉得出于礼节，也应问候一下。

“嗯…我已打点妥当，但后续一切还是要他自己打理…待你能自行运转我渡给你的灵力，我会带你去魔界，到时你便会见到他…”

璧还闻言，眸子一亮新奇道“魔界是什么样…？”

“四季如秋，夜很长…”瀛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你若不喜，也可不去…”

“不会…”璧还见他似有顾虑便继续道“我还未去过魔界，很想去看看，有你陪伴，说不定我还会很喜欢那里…”

第八章：

璧还看阿渊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不禁好奇他杯中滋味。于是便将自己的杯子放近阿渊手边，想要讨一杯喝。

瀛渊自然知道璧还年幼，尚不宜饮酒。但今日开心，又或者是好奇她喝了酒的样子。他拿起酒坛，为其斟了一小杯，看着她喝下。

璧还连喝了好几杯，直到阿渊不愿再为她斟酒，她摇了摇头想要站起身。可刚立起来的那一刻，便觉得头晕的厉害。

瀛渊将璧还一把扶住，生怕磕着碰着，便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坐下。

璧还压住了阿渊衣摆，红着脸嘟囔着想要坐正。而那一坐好巧不巧，刚好坐在阿渊腿正中。

瀛渊瞬间全身战栗，一动都不敢动。

壁还迷迷糊糊闭着眼垂头缓了一会儿酒劲，待抬起头时，正好对上瀛渊泛红的双眸。

“阿渊为何这般看我？”璧还一脸茫然道，她虽然头脑发晕脸颊绯红，可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感觉阿渊此时的神情，就像幼时看斗兽表演时，将要出笼的大老虎一般。

因动情，瀛渊脖颈上已现出湛色龙鳞。而最让他无奈的是，璧还因为好奇还借着酒劲大胆朝他脖颈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