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之主 第16章 关系复杂

这时‘当！当！’的钟声敲响了，声音浑厚悠扬，在花府上空回荡，这是花府收工的信号，当然只是针对给花家干活的人，家奴不在其中。

但就算是给花家干活拿工钱的人，他们最早也是出身于花家的家奴，只不过后来主人把卖身契还给他们，并恢复他们的本姓。

长了一张茄子脸的赵主簿便是这样，他父亲在十五年救护五老爷花天明有功，被花家去了奴籍，成为一个普通百姓，但他依然是花家的花匠，一个月有三贯钱的收入，这在当时已是不菲，但他的儿子赵顺更争气，上了学堂，写得一笔好字，在五老爷花天明的过问下，进了账房，现在更是成了管事，一个月五十贯的收入，足以让人眼红，买了宅、纳了妾，丫鬟、仆人都有，用今天的话说算得是金领阶层了。

赵主簿的宅子离花府不远，位于一条深长的小巷之中，小巷叫柳巷，紧靠旁边的一条大街，大街自然就叫花街，‘花街柳巷’名字通俗易懂，晋阳城几乎人人皆知，天刚擦黑，花玉便找到了赵主簿的宅子。

“这是给大嫂和令郎的，一点心意！”

一进门，花玉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赵主簿，给他妻子是几盒‘七里香’的脂粉，虽然不是上品货色，但也是出自名店，拿得出手；而给他儿子却是两管既普通又少见的羊毫笔，说普通，这种羊毫笔二十文一支，到处都有卖，而少见是这羊毫笔上有烫金的‘太原书院’四个字，这可不是现在北大、清华的标志在附近地摊上摆着卖，成了旅游纪念品。

在晋阳，‘太原书院’四个字只能印在书院的特殊物品上，小摊小贩没人敢打这个主意，而有金色字样的羊毫笔更是稀少，这是书院每年总评前三名的奖品，花玉去年总评在书院排名第三，得了十支羊毫笔，他今天便送了两支给赵主簿十五岁的儿子。

赵主簿已经欢快得合不拢嘴，他也是读书人出身，怎会不知道这两管羊毫笔的特殊意义，他的儿子更是一声欢呼，有这两管笔，他明日就将成为学堂里的焦点。

“只是一顿便饭，就让公子拿了这么重的礼物，真是愧不敢当！”

赵主簿一边客气，一边将花玉让进屋，又唤出小妾来倒酒，虽然自古就有妻不如妾的说法，但那是指晚上吹灯之后，在外人面前、在正规场合，妾是没有资格同席吃饭，不过赵主簿的妻子忙着去擦拭新得的脂粉，也没有出现在酒席上，酒席上只有花玉和赵主簿两人。

“说起来，公子与我不是外人，我父亲当年就曾是公子家翁的随从，我做账房也是五老爷的恩惠，大恩难报啊！”

几杯酒下肚，赵主簿的脸便开始发红，一直红到手背上，说话也渐渐失去了分寸。

“你知道么？其实我们账房里人虽然不多，但关系都十分复杂，老钱是家主的书童出身，这不用说了，三个主簿，一个是二老爷的内弟，一个是三老爷的心腹，而我却是五老爷的人，这里面关系可复杂了！”

赵主簿将杯中酒‘吱！’一声仰脖喝尽，咂了咂嘴，打了酒嗝又道：“莫说管事，就连下面的小账房也都各有关系，混乱得连我都搞不清！”

这时他的脸已经成了一个紫茄子，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顿，叫小妾倒酒，小妾见他开始口不择言，急忙推了推他，“老爷！你就少喝一杯吧！”

“一边去！”赵主簿一把将酒壶夺过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随手捏了小妾屁股蛋一把，嘿嘿笑道：“到自己房里去，今晚我到你那里睡！”

小妾见丈夫出丑，不禁又羞又急，又见花玉在一旁笑而不语，恨得一跺脚，自己跑了出去，赵主簿盯着她背影消失，这才得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嘴凑在花玉耳边暧昧地笑道：“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也只有我才有那个本事满足她，呃！我刚才讲到哪儿了？”

花玉给他满上一杯酒，笑咪咪地答道：“你刚才讲到李主簿！”

“对了！李主簿。”

赵主簿习惯性地往左右瞧瞧，压低声音道：“李主簿是三老爷的心腹，要不是顾及大老爷的面子，老钱早被他们干下去了，他们两个、僵着呢！”

花玉瞥了他一眼，不露声色道：“可我觉得李主簿水平并不行，今天看他的账，每笔账发生的内容都不写，这还能叫账房吗？”

“你说的是大宗钱物开支账吧！”赵主簿拍了拍花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弟！这你就不懂了，那本账是给老钱看的，他其实还有一本账，在家里呢！我们谁都知道，可谁敢说？就是老钱也不敢吭声，大老爷一走，这家还不就是三老爷的天下吗？”

说到这里，赵主簿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乱啊！那账里一眼便看出有问题，而且还不得小。”

他心情郁闷，又一连喝了几杯酒，头一歪，便趴在桌上不醒人事，花玉叫了他几声，见他已呼呼睡去，便向他的妻子告辞，急匆匆赶回了家。

走进院子，只见苏伯正弯着腰在一个角落里翻土，花玉知道他是想种点蔬菜，自己一旦从书院结业，每月两贯的例钱便没有了，苏伯已经开始未雨绸缪。

这也是花玉一直担心之事，自己年底就要进京赶考了，少说也要半年时间，自己平时又没有余钱，那苏伯靠什么生活？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下午老钱告诉他，以后他每月可有二十贯例钱，是大老爷吩咐的，和嫡子一样待遇。

花玉心中有事，便暂时没有给苏伯讲此事，而是快步走回了屋，他点亮灯，转身将门关上，从橱子里取出一本旧而发黄的账薄，正是他早上看的那一本大宗钱物开支账，李主簿下午没来，老钱便答应他可以将账本带回住处仔细研究。

既然赵主簿说账里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问题，那他相信自己也应该看得出，夜渐渐地深了，花玉依然全神贯注地坐在灯下一笔一笔地查看金额，账簿虽然不厚，但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金额，每页少说也有两百多条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