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 第十六章 向前一步是浓雾，退后一步是深渊

俞方圆激动地举着一块碎片，在镜头前面展示，急乎乎地，像是跑了800米长跑。

“你看我带来了什么东西！”她咽了一下口水，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杨河川眯着眼，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去扶了一下下巴。

“你怎么弄来的？”杨河川实在难以置信，那是白日梦世界里的碎片，像是芯片一样的东西，半透明的，上面有白日梦世界的画面。俞方圆把碎片拿得更近了一点，前后左右晃了晃，对好焦，他看得更清楚了，上面还有白日梦世界里出现的臆想场景。

“你看到上面有什么了吗？”

“看到了……两个、两个世界的东西都有。”杨河川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这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事件，他的白日梦从来没有侵入现实世界。

“你回来得比我晚这么久，就是为了把这个碎片带过来？”

“我回来得晚了？”

“我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了，你看一下未接电话，比我晚了半个小时。”

“我跟你一块离开的啊。”

“难道还有时差？”杨河川毫不客气地讥讽她。

“你这个想法有谱。”俞方圆脑子转得比杨河川快多了，听得出来是讥讽，但又觉得大有可能。毕竟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是不一样的。

“我的白日梦世界里，时间不是线性的，也没有周期，没有任何规律。不存在时差问题，根本没有时间。”杨河川觉得有点无奈，给她解释。

“这样的话更好理解了，我可能比你回来的早，也可能比你回来的晚，也有可能跟你同时，反正时间不是线性的，前后中间都有可能，除了同时到达，就是误差错位，这没什么好计较的。你应该看一下这个碎片，它现在，跟我刚拿回来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这块碎片开始变得模糊，连外在的形状也在消失。从边缘开始，逐渐分解成像素块，原本带着颜色的像素块透明度越来越低，边缘变得模糊。俞方圆把手机放在手机架上，两只手捧着碎片观察，像捧着烫手的山芋一样，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

杨河川看着她，像是在跳大神的样子，太滑稽了，禁不住有点出神，“谁会相信这个跟骗子一样的神经质啊”。

俞方圆担心他看不清楚变化，切换成后置摄像头，把碎片放在桌子上，给杨河川看。

“我给你梳理一下，这是你白日梦里的场景，还残存着一点我的臆想。现在他们都从一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世界，或者是空间里出现在现实世界。这意味这什么？”

俞方圆郑重地看着手机屏幕上地杨河川，他露着半边脸，也盯着手机屏幕，一边看，一边在努力思考。

“这意味着什么……”

俞方圆没有那么有耐心等他考虑，她一旦遇到有意思的事情就太容易激动，急赤白脸地，看起来像是要跟人干一架，要不是她本身身材瘦弱，又有些娃娃脸，大概率会被当作讨人厌烦的、能当街撒泼打滚的泼妇。因为身材的“优势”，便不讨人厌了，有点暴躁的可爱。

“你的世界是怎么搭建起来的，你想想，既然现在碎片能够出现在现实世界，那完整的东西能不能出现在这里啊，很有可能可以实现啊，对不对。现在我带来的是碎片，将来是不是有可能把某一个完整的东西带来？”

俞方圆把视频的画面调转过来，跟杨河川面对面，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比如，一个杯子，一把椅子，一张桌子，甚至一栋房子。如果我们这么做，你想想后果是什么？这个世界的秩序就重建了，全部靠想象就能建立，不需要建什么工厂、车间，不需要什么劳动，只需要你一想……”

杨河川愣住了，心想，这姑娘脑洞也太大了，这样我不就成了造世主了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想法太危险了。”杨河川打断她。

俞方圆冷静下来，不太服气，又补了一刀，“反过来说，我们也可以把现实世界的东西当作建造白日梦世界的模块——把现实世界的东西带到白日梦世界去。你可以把胖虎带过去，也可以把其他东西带进去，甚至是一个有意识的生命体。既然我能进去，其他人也能进去。”

“你脑洞开的太大了。”杨河川觉得跟俞方圆说话还是直截了当一点更好，“你出现在我的白日梦里是不假，但是那可能只是你的意识，并不是实体，你明白吗？”杨河川绞尽脑汁思索合适的词汇，但是突然发现他自己的思考能力压榨得所剩无几，脑子几乎处在呆滞的状态，不知道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还是本性不求甚解使然。他非常善于把事情抹平，对有些非常明显的变动、变故视而不见，或是跳出事件的中心，在边缘往里窥探；对一些细枝末节有时又过分关注。

“换句话说，白日梦就是虚幻的。一个虚幻的世界，这个世界存在不存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哪怕我的白日梦坍塌了，那又怎么样呢？崩塌在我的意识里，对现实世界有什么影响？可能对我自己都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只要适应就好了。”

俞方圆觉得他太扫兴了，但是除了他之外压根没有找到其他跟她类似的人。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既焦虑又兴奋，杨河川这种冷淡的表现她无法理解。

她决定迂回一下，“你说得也没错，可能会没有什么影响，也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这都是不能确定的。如果往前看我们找不到方向的话，那就往后看。万事都有因，这个世界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你不想找到真相吗？”

杨河川心想，这是谁给她的勇气，去钻研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算找到真相，真相就一定要被相信吗？

“我之前发过一个帖子，想找到跟我们差不多的人。我去见过几个人，他们说的跟我们的情况都不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精神分裂，只有你和我，是真的有一个虚幻的世界存在，巧的是，我们一遇见就发生这么多事故。虽然形式不一样，这两个世界很有可能同源。我们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想办法找到根源，到底是谁制造的这个世界；另一个方向是，我们可以利用这两个虚拟的世界，试一试他们到底能干什么。”

杨河川第一次在白日梦世界见到胖虎时也是兴奋的，但是他发现这个变化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或许很多异常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插曲，不是什么改变现状的关键时刻、

他后来才知道末日来临时，不会有预报，往往是一切如常，平淡无奇，而崩塌的那个点未必是关键点。也许只是整个世界中最普通的一角。而他们觉得稀松平常的时刻，实际上却是踩在悬崖边缘，向前一步是浓雾，退后一步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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