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绵羊28号：俞阳龙 2.5午餐之后

马平南正在擦嘴，这一桌中西合璧的简餐很独特，全麦面包、牛排与宫保鸡丁搭配红酒。不过，马平南并没有喝酒，而是单要了一杯红茶。这里被装修成西餐厅模样，小圆桌上铺着圆桌布，桌上白餐布、白釉瓷盘、银质餐具、高脚杯一应俱全。圆桌间的距离不远不近，马平南周围的桌子都空着。经过刚才质询会的一番对峙，多数工作分区领导人都坐在谢尔曼的位置周围。而谢尔曼坐在离马平南直线距离最远的一个靠墙座位，正与斯科特、60区的肯特，以及另一个协会主席，以飞快的语速说着什么。

以谢尔曼为圆心，工作分区领导人落座的餐桌形成了一个中心密集边缘稀疏的圆。而马平南是处在圆形外一个飘摇的点，只有卓普国011区和南科瑞国012区的两位领导人坐在马平南与圆形中间，形成一条若即若离的连线。

孤立显而易见，不过马平南并不在意，至少宫保鸡丁很地道，至于别的，并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放下餐巾，马平南的余光看见几个人影从一边走入了圆形，他转头看去，远处，这些人手端酒杯，穿过座位与座位间的间隙，径直向谢尔曼那桌走去，沿途并没有人抬头看他们。

又是协会主席的保留节目，从实力最大的开始敬酒，调节一下紧张气氛，但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马平南看了眼桌上的高脚杯，估计这次自己又是最后一个被敬酒的。

几个协会主席走到谢尔曼的桌前，肯特站了起来，谢尔曼和斯科特依旧坐在那里。协会主席们先与谢尔曼碰杯，喝了一点，随后又与肯特碰杯，小啜一口，再与斯科特碰杯，从远处也能看到这次主席们喝得更多一点。随后他们对席间点点头，要往下一桌动身，这时谢尔曼叫住他们，随后双手挥来挥去的说个不停，协会主席们连连点头，无法离开。大约20分钟了，谢尔曼还在说，引得旁边几桌侧目。主协会席们依旧站在那里，听他说。不过其中有个40岁左右的人显然忍不住了，他站在靠外一点的位置，又往别人身后躲了躲，左右看看之后，转过身向马平南这边走来。

这个人看上去40多岁，那幅白人的面孔上已经逐渐隆起山脉一样的皱纹，皮肤是粗糙的暗古铜色，上面遍布黑点，那是粗大的毛孔。下巴上的胡子也没刮干净，长短不一的呲在那里，这让他看上去像只年迈的流浪猫。只有他一头亚麻色的卷曲短发，在证明这个人来之前还是简单收拾过的。

来人端着酒杯走到马平南桌前，脚步逐渐放慢，微俯身却不和马平南碰杯，而是拉开桌旁一张椅子，转过身侧对着马平南坐下，酒杯就顺手放在桌上。

这幅好像是自己人的举动，并没有让马平南放松警惕，马平南知道，和事佬的戏份又开始了。

那人先是看着，宴会的中心，随后把头转向马平南这边说：“马，好久不见。”

沉默。

“礼数不周请见谅，我早该过来的，谢尔曼那个家伙老是说个没完，你知道的，他说话我们最好认真地听。”

沉默。

“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是索维联盟解体的前几天吧。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家，很美，很值得怀念。”

沉默。

对方不说话来人并不介意，似乎在意料之中。他依旧一脸微笑，扫视了一下马平南面前的盘子，那上面只剩菜汤了。

“今天的菜还满意吗？”来人把脸凑近马平南，低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这些食物都是用‘农夫’做的，是主上的科技制造出来的。”

这句话可把马平南吓得身体一震，他瞪着这个人。是该呕吐，还是该采取别的医疗手段，马平南一时没想出来。

“哈哈哈哈....”来人笑出声，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卡明斯先生，这很好玩吗？”马平南有点愤怒。

“不不不，不好玩，不过，你会感兴趣的，来，马先生，我带你看样东西。”

他说着起身走到墙边，马平南跟在他后面。卡明斯在墙壁上的天鹅绒垂幔间摸索着，找到两块垂幔间的缝隙，把手伸进去，拧了几下，撩开垂幔的一角。一道明亮的黄光从里面照射出来。

“马，请随我来。”卡明斯说。

马平南随卡明斯走到垂幔后面，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这是一片麦田，金灿灿的小麦在阳光中垂着头，随通风口的风微微摇动。只是每一株麦子只有马平南的小拇指那么高，麦秆像牙签那么细，颗粒则像一粒粒芝麻，尽管如此这麦子却不是现实中麦子的微雕模型，麦秆上的纹路，和若隐若现的麦芒都告诉马平南的视觉，这是一株活生生的麦子，不是现实世界的物质雕刻出了这一株麦子，而是组成这一株麦子的物质在粒子的层面就被缩小了好几个数量级。

这小人国的麦子一颗挨一颗反射着金色光晕，从马平南眼前向远处延伸，形成一大片童话世界的丰收景象。

“在那边我们还种了水稻，也是这个大小。”卡明斯指指右边，远处的一的一片金黄色上面，一个小型机械臂正在从色块中缓缓向前推，机械臂走过的地方露出一道浅绿，它大概是在收割这些微型水稻。马平南正在想用来盛放这些稻谷的东西得呈现何其可爱的大小，却看见一袋半人高的棕色编织袋从田地间的缝隙向左运动过去，这和现实中的一麻袋粮食差不多大小，而且从编织袋口残留的米粒来看，米粒也和正常的米粒大小一样。

马平南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微型田园世界的四周，田地的上方有很多灯，大小不一、光线刺眼，应该是给光合作用准备的。从已收割的地方来看，这些微型作物的下方是泥土，泥土的颗粒感表明他们也是微缩过的。低头再往下看，马平南看见自己腿边是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田地下半米左右的泥土层，再往下是一些黑色的几何形构造严丝合缝的挤在一起。最靠近地面的地方却有一小段空间，弯下腰看去，可以看见从几何构造底部延伸出来的电线像垂到地面的蛛网一样交错。

再直起腰，马平南注意到这片田园是建在一个庞大的金属结构里面，这个结构从上面提供光照，在下面安放供泥土和设备维持着这篇田园。田园的中间有一条峡谷，那下面是一条传送带，刚才运走一袋大米的位置现在又运过去一个编织袋，从标志上来看是卷心菜。

“我们种了麦子、水稻、燕麦、玉米等等十几种作物，在那边还种了蔬菜，西红柿、黄瓜、各种蔬菜，什么都有。在那边，那面墙后边，我们可以产出鸡蛋。鲜牛肉和牛奶。还记得今天的牛排吗？马先生。”卡明斯得意的说。

“51区搞科研，协会主席搞种地，而我们95区却要和人类军队作战。”马平南继续打量着微缩田园，脸上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

“嘿，兄弟，别这样，其实我们能有这个科技还真是你的功劳。07年08年和10年俞阳龙玩过好几个游戏，其中有《要塞2》和《工人物语6》，对，我记得是这样。那时候他急切的想在，眼前农夫的纷繁变化中寻找一点意义，找一点东西可以保证他的存在。于是他去玩了这两个游戏。第一次看见农夫的成形物里出现游戏里的麦田的时候，我也惊呆了，而且农夫甚至模拟成型了《要塞2》里的蔬菜地和苹果树庄园。这个以前我们从没见过。后来我们研究过才发现，这两个游戏对于农业这个事安排了很多按钮，和因果关系，画面表现也很细致。而且你们家黑绵羊在07年之前更喜欢玩打仗，而不是建一个家园。”

“你怎么从主上那里，把这些东西的科技产物要过来的？”马平南问。

“其实，不难，理由主要有两个，首先奥马利克联的那位著名的穿梭外交家曾说，‘谁控制了粮食,谁就控制了人类’。其次我对主上呈上了一套完整的方案，首先我们派几个人伪装成农业集团的代表与地球联合的粮农计划署达成合作，向战乱地区派发粮食，第二步，就是提出要求，现场工作人员必须都是我们的人，这对于地球联合简直求之不得。第三步，就是以工作人员在当地的生活为幌子渗透建立基层组织。战乱地区的痛苦很多，有农夫产能的人也很多，不过都活不长，很快就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在他们死之前我们以压榨的方式竭尽他们的产能，死了一个就去找下一个。现在已经渗透进15个冲突地区了。就我们的统计，这个计划产能很可观，就是不太稳定，不过他们都缺乏俞阳龙的想象力，成形物同质率比较高，这可能是生活环境的原因。”

卡明斯用脚提了一下腿边的几何形设备说：“不过，有产能就是好的，主上把粮食科技开放给了我们，后来我们又搞下来了，大规模生产蔬菜、水果的技术，最后，我们甚至搞起了畜牧业。”

“很难想象一头奶牛怎么缩小到可以放在这片微型土地上。”马平南说。

“哈哈，那不是奶牛，那是根据资料，加上对地球动物的观察和读取，最后配上技术的模拟成型物。那只是农夫对地球农业进行逻辑模拟，因果模拟、还有形象模拟的成形物。这些麦子也一样。”卡明斯用手拂了一下这些微型小麦，引起一片麦浪向远处涌过去。

“这些作物本质上就是农夫，它们的生长会掠夺附近的其他农夫组成部分，完成自己的模拟过程。而这些设备就是要供给他们农夫和能量。这样就能持续不断的完成模拟，到了收割的时候经过另一套设备把模拟物转化成真正的粮食。”

马平南说：“这对于能改变粒子排列的主上来说不难。”

卡明斯转过身靠在维持麦田的机器上，胳臂则架在麦田旁的玻璃护栏上，说：“的确不难，或者说易如反掌。我们提供电，农夫的模拟成型作为蓝图，粒子被重新排列，形成食物。只可惜粒子排列技术不对我们开放，我们想做点事，只好走这个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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