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战 第四章 贾哥哥的悲惨世界

姜来闭上了双眼。

脑海里的记忆如电影回放般，浮光掠影、纷至沓来。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姜来，算起来的话，差不多今年也该满十一岁了。

父亲的身份竟不是姜来所预想的那样，是个老叫花子带个小叫花子，平日以乞讨为生，居无定所，流浪街头。

而是大荒东洲三大强国之一虞国赫赫有名的一方诸侯——姜天鸣。

姜天鸣戎马一生，以战功卓著享誉朝野内外，征战四海八荒，立下不世战功，虞国当朝皇帝封无可封，特赐姜武王，划地为王，统御一方黎民。

而姜来，正是他的嫡子，同时也是独子。

从小他就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被下人好吃好喝的照料着，连身边的丫鬟、婢女皆是清一色及笄之年的豆蔻少女。

从不需要为那劳什子学习烦忧，也无须拉弓射箭锻炼体魄，每天要做的就只是吃、喝、玩、乐。

再者便是簇拥在一群姊姊妹妹的胭脂堆里亲来亲去、又或是在华裳锦群下玩那钻进又钻出的荒唐游戏，也算是享尽了人间富贵。

看到这一幕幕的姜来不由得惊叹，这妥妥的贾宝玉再世啊！

不过，好在小姜来本性不坏，加上那时年纪还小，并不懂得男女之事，也不带着恶奴暴徒做些欺蛮霸市的无良缺德事。虽然每天钟鸣鼎食、玉盘珍馐，被一群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的美婢贴心侍奉着，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但说起来，其实也就是个啥也不懂、傻白甜的二世祖。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从生到死躺在温柔乡里幸福终老，大概就是小姜来一生的写照。

可哪里会出意外？

论战功，父亲乃国之砥柱！论财富，白玉为堂金作马！论血统，铁打的世袭罔替！

但天意从来都是捉摸不定的。天尚有不测风云，人哪无祸事临门？

小姜来八岁那年，朝廷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皇帝性情大变，弑巫除祭，一场血腥大洗牌席卷整个朝野。

一夕之间，姜武王被革职问罪，撤销领地，收回诸侯身份，全家贬为平民，姜天鸣充军“战神营”，前往边境蛮荒之地——荒域九幽，为国征战，将功赎罪。

看似家大业大，好大的一棵万年长青树，忽然一夜之间就树倒猢狲散了，敢于仗义执言的言官、挚友，皆是以重罪治之，更有甚者，牵连九族，满门抄斩。

那晚，虞国首都朝歌的金水桥被殷红的血水染红，堆起的头颅铺满法场，浓厚的血腥气隔着数十条街都能让人闻之作呕。

从此，再无一人敢置喙一词。

而姜家，表面上看只不痛不痒的惩罚了姜天鸣一人，为国出战，戴罪立功，皇帝怜其孩童年幼、妻子不知详情特赦无罪，但却对私下好友朋党、弟子门生痛下杀手，其背后深意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等姜天鸣前脚一走，后脚一场针对妻儿的雷霆风暴便展开了。一夕间，一些往日有私仇旧怨的仇家，不知从哪个角落纷纷跳了出来。皆是一副大义凛然、为国除贼的正气模样，各种脏水、黑水、污水铺天盖地，压在了本就不堪重负的姜家身上。

一时间，骁勇善战，爱民如子的姜武王，成了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国贼。

姜来的母亲一时间接受不了家庭突如其来的变故，精神失常，病倒在了床榻上。

眼看他宴请宾客起高楼，下一瞬却见他众叛亲离众人唾。世间事就是如此的荒诞而又黑色幽默。

小姜来家的奴仆、丫鬟自然也逃脱不了悲惨的命运，男的充军边疆，女的则贬入青楼，充作官妓。

当小姜来看到他最喜欢的小丫头——冬月，被官兵从床底拖出押赴囚营，流着泪向姜来苦苦哀求时，小姜来彻底发疯了，像疯狗似的扑了上去，拼命用牙齿撕咬，用尽全身的力气乱扯，想从甲士手里夺下从小朝夕相伴的丫鬟。

然而无论姜来怎么尖叫哭喊，都没有一个人理睬他这个曾经众星捧月、金口玉言的小王爷，换来的却是抓捕军官的恼羞成怒，只见寒光一闪。

一颗大好头颅飞溅而出，划过半空，坠向姜来的脚边，姣好的面庞上还残存着青春稚气，再看已是刀下亡魂。

当滚烫的鲜血溅射到姜来的脸上，淋漓的头颅滚落到脚边，那双熟悉的眼眸渐渐失去神采，姜来终于崩溃了，瘫软在了地上，不敢直视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身体筛子般止不住的颤抖，冷冰冰的盔甲下投来的只是不屑的目光与冷笑。

姜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止不住的流，奴仆们却只敢远远的在走廊上看着，没一个人敢上来搀扶。

而他母亲则躲在角落，披头散发，一会儿哭，一会儿痴痴的笑，哪还有平日里王妃端庄威仪的样子。

抄家士兵仿佛看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纵声大笑，笑声格外的放肆猖獗，仿佛眼泪都要笑出来，似乎在说

“看哪，看哪，英勇一世的姜武王到头来竟生了这么个脓包儿子！”

“还娶了一个疯婆娘，哈哈哈！”

小小的姜来将头深深埋在肩膀里，伤心的啜泣着，稚嫩的拳头狠狠捶打着地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往日里一个个对他和蔼可亲、笑脸相迎的人，竟可以变得如此血腥凶残？！

为什么养在深闺单纯可爱的婢女，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无情的夺去生命，就因为是他的丫鬟？！

为什么明明父亲体恤百姓，造福一方，命运却如此不公，到头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这是为什么？！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姜来深深叹了口气，这小姜来的命也太惨了，小小年纪就亲眼目睹了家族败落、父亲充军、母亲发疯、那些姐姐妹妹被抓去充当官妓、命丧黄泉，却又恰好处在这无能为力的年纪。

这大概就是站的有多高，才晓得摔下来有多疼吧！

“看来这贾哥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前半生的荣华富贵，要用后半生的生不如死、颠沛流离来偿还的话，那这份“富贵”不要也罢！”姜来心里感叹道

突然，画面又是一转，来到了破庙前。

此时的小姜来似乎长大了一些，但却完全变了模样，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瘦的皮包骨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寒冬腊月天，竟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裹着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破布条，盖着干瘪枯瘦的身体，捧个破碗，弓着腰，向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低头乞讨。

因为没有鞋穿，脚趾裸露在外，踩在刺骨的雪地上，指头红肿的如发涨的萝卜，不少地方还都发痒溃烂了，疮疤一层累着一层。

一群百姓家的孩子正围着他打转、嘻嘻哈哈蹦蹦又跳跳，唱着不知谁教他们的恶毒童谣

“小王子，哭屁虫，老子死了娘发疯。

小王子，爱哭鬼，偷吃猪食吧唧嘴。

小王子，捧泥碗，姐姐妹妹地狱玩。

小王子，一身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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