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啜泣声中醒来。
意识逐渐回笼,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一丝光明,头顶,是白茫茫一片。
天花板上痕迹斑斑,角落结着蛛丝,墙皮垮塌,露出里面的黑色水泥。
屋子里一股气味,像是久不开窗透气,有种污浊的气候,还有沉闷的灰尘味道。
李均头痛欲裂,有种宿醉的恍惚感。
他撑着自己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凉席上。
李均终于发现了哭声的来源。
他的面前,正坐着一个眼睛红肿,梨花带雨的女人。
女人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女孩儿。
女孩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连哭都不敢放声大哭。
闷着声音嘤嘤啜泣着,泪水如同珠子般往下滚落。
女人一脸麻木地看着李均,眼神如同死灰一般。
女人长着一张绝美的面孔,眸若星辰,眼含秋水。
鼻梁挺直,山根很高,整张脸极有立体感,就显得双眼格外深邃。
睫毛像扇子一样上翘着,显得眼珠幽深,瞳孔像古井般漆黑。
此时那双眼珠正麻木地看着自己,眼中带着惊恐与畏惧。
眉不裁而细,像柳叶般纤长,嘴唇红润,比涂抹了胭脂还红。
面容白皙清秀,五官端正。
脖颈纤长细腻,向下是两段突出的锁骨,瘦削的肩膀,肌肤莹润如玉。
她怀里的女孩儿一样是粉雕玉琢,小脸蛋像年画娃娃般嘟嘟的,上面两团红晕。
黑葡萄似的两只眼睛,同样惊惧地看着自己,泪珠从眼眶中不断滚落。
李均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他伸出一手,喃喃道:你……婷婷,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女人正是周婷婷,他的妻子,他的另一半。
而她怀里的女孩正是两人唯一的女儿,圆圆。
李均好久没见老婆孩子了,思念成疾,想伸手摸一下周婷婷的脸。
然而他的手一伸过来,周婷婷便惊恐的抱着女儿退后。
声嘶力竭地喊道:别过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李均赶紧道:别!
周婷婷已经抱着女儿退到了窗户边,她满脸泪水,精神已经快要崩溃。
李均心如刀绞,连忙道:我、我不过来,婷婷,你别冲动!
圆圆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
这时,一段意识涌入李均的脑海,他想起了所有事情。
前世,他是个不学无数,只知道喝酒打牌的傻叉。
因为酗酒丢了工作,每天跟一群狐朋狗友醉生梦死。
由于生活不如意,处处被人看不起,喝醉了李均就开始打老婆孩子。
酒醒了又跪在地上求家人原谅,然后下次又继续。
这样日复一日,李均终日浑浑噩噩,二十几岁的年纪,比五六十岁的老大爷看起来还佝偻。
由于李均不工作,只能由周婷婷打工养家。
一天周婷婷骑三轮出去摆摊,让李均在家看孩子。
李均在家无聊,狐朋狗友喊他出去打牌。
他一时心痒难耐,于是把三岁的女儿一个人锁在家里,跑了出去。
等到晚上喝得醉醺醺回家,发现家门被人撬了,女儿也被抱走了。
周婷婷摆摊累得半死,回到家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崩溃了,跑了出去。
李均懊悔不已,内心的煎熬让他踏上了寻找女儿的道路。
结果第二天,妻子由于打击太大,跳湖自杀了。
李均去收尸时,身无分文,连火葬场的火化费用都付不起。
从此后,李均戒酒戒牌,专心寻找女儿。
终于在历经磨难后,李均在一个城市中找到了自己女儿。
圆圆已经被人收养了,父女时隔二十年再相见,早已物是人非。
李均老泪纵横,女儿却一脸冷漠。
都是你,要不是你整天只知道打牌,我怎么会被人拐走,妈妈怎么会自杀?
圆圆一脸冷漠地注视李均,一字一句道:我恨你一辈子,你不是我爸爸,滚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李均失魂落魄地离开,找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他满心抱着父女重聚,共享天伦的美好愿景。
没想到最后却落得个被女儿嫌弃,惨淡离开的下场。
这些年为了寻找女儿,李均睡过桥洞,打过黑工,每天吃不饱,睡不好,过得比流浪汉还惨。
但他没有抱怨,因为这都是他活该,谁让他当初把女儿弄丢了?
还让妻子因此精神失常,受不了打击而自杀……
这废物一般的人生,李均苦笑。
他恍恍惚惚走上马路,迎面,飞驰过来一辆卡车……
思绪回到现在,李均重生了!
重生到20年前,也就是1985年。
这年,他们刚结婚4年,女儿刚满3岁。
李均哽咽道:婷婷,我……
周婷婷抱着女儿,哭得泣不成声。
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悲伤,犹如一朵被风雨摧残的花朵,孤零零在风中摇曳,摇摇欲坠。
周婷婷断断续续道:你打死我吧,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你打死我算了……
女儿嚎啕大哭,李均心如刀绞。
看着自己造下的孽,李均终于醒悟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既然老天让他重生,就是让他赎罪,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
这一生,无论如何,李均都要好好弥补她们娘俩。
李均小心翼翼道:婷婷,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周婷婷摇摇头,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落下。
你每回都这么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李均闻言,真想抽自己两个大耳光。
他以前究竟是混账到什么地步。
李均苦笑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对你和女儿动手了。
再有一次,你就把我的手砍了!
周婷婷呜咽着,怀里,圆圆瑟缩在妈妈怀里,像雏鸟一般发着抖。
李均小心安慰着周婷婷,反复发誓,甚至跪下,不断哀求。
周婷婷终于冷静下来,半信半疑道:你发誓?
李均立刻举起手,信誓旦旦道:我发誓,我要是再打人,就让我被车撞死!
周婷婷不说话,李均连忙道: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快过来,窗边风大!
也许是怀里温热的小身体,让周婷婷有了一丝恻隐之心,她终于从窗户边往里走了点。
李均松了口气,待她冷静下来,讨好地笑着说:我……能不能抱抱女儿?
周婷婷噎住,一脸惊恐地看着李均,露出害怕又疑惑的神色。
李均以前是从来不会抱孩子的,他只会打骂。
周婷婷茫然道:你要抱她?
李均点点头,看着怀里的小生命,李均不禁热泪盈眶。
这是他的女儿,他被人拐走了二十年的亲生骨肉。
李均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听她叫过一声爸爸了,现在真的好想再听一次。
李均小心对女儿道:圆圆,让爸爸抱一抱,好吗?
小女孩惊恐地看着父亲,仿佛在看一个吃人的怪兽。
她小小的身子拼命往妈妈怀里挤,一边摇头哭着说:我不要,我不要!
李均惨笑了下,她们现在这么害怕自己,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后悔。
前世的种种,都是他造下的孽,现在就是报应。
李均发誓,一定要改变和妻女的关系,要让她们幸福,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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