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陆朝做侦探之月下迷案 第五章 院中梅

方衍醒的极早，但一觉过去，心中的惆怅也消了大半。她决意忘掉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在新的地方开启她崭新的人生。此刻她站在客栈的院内，欣赏着两侧的梅花。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方衍吟诗道，“世人都歌颂这梅花的高雅品格，却不知道这梅花还可以入药，有疏肝和中，化痰散结的功效。在初春花未开放时采摘，放在寒冷的环境中让它干燥，取上一钱的量，配以蜂蜜煮沸，可作茶饮。”

正当她沉浸在梅花的清美中时，忽然一阵急切地脚步声向她靠近。那是白家的大女儿白良茵。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将方衍拉到梅花树丛中，两人都身穿白色衣裙，与雪景融为一体，浑然天成，从远处看竟无法分辨。

“方姐姐，对不起。”她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有话……想同你说……”

“什么事？请讲。”方衍说。

白良茵将双手捧到嘴前，一边呵气，一边打了个寒颤，说道：“是我——我哥哥白暮南的事。昨晚你同哥哥说话他没回答你，你肯定以为我哥哥是个很没礼貌的男人，我想和你说，他也不想这样。他是不得不这样的，真的。请你相信我。”

方衍觉得整个局面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要突然跑过来，为她无礼的哥哥向她道歉。这一切是这么的突兀，她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看着这女孩，雪白的两颊被冻得微微发红，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她觉得这有点不寻常。她清澈的眼眸中透露出极度的认真和率直，就像从前遇过的向她问诊的农家小妹妹一般。她的医者之心被激发了，她试着鼓励她，说道：

“你找我，就是想要告诉我原因是吗？”

“哥哥在驿站门口跟你谈过话吧？”白良茵说。

方衍低头回复道：“是的。我以为他是驿站的伙计，向他打听路来着。”

“哥哥也是这么说的。昨天，你同他一说话，他高兴极了，可是他的内心又充满了恐惧——”她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恐惧？”方衍不解地问道。

忽然，白良茵苍白的脸色因为害羞而变得红扑扑的，双手摩挲着衣角。

“我知道，可能听上去很荒谬。其实，我父亲他身体不好，不喜欢我们与外人交往，连普通的交谈也不行。可是，我哥哥他，很想跟你做朋友。”

白良茵的话激起了方衍的兴趣。她还没开口，白良茵又说了下去。

“方姐姐，可能你会觉得我这些话很滑稽。我们家和别的人家不同。”她警觉地迅速看了一下四周，身体呈现畏缩的姿态。

“我不能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她放低声音。“如果发现我不在，家里人会担心的。”

方衍下定了决心要彻底了解他们这一家人的情况。

“你是不是还没有说完你想说的？没关系，咱们可以一道儿回去。”

“不，不能这样。”她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能。”

“为什么？”

“如果被看到，父亲一定——父亲一定——”

方衍试着用平静而清晰的话语安抚道：

“我知道，有时父母亲难以接受子女已长大成人的事实，仍然一味的让孩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但，作为子女而言，不能只因为孝顺，就对父母的意见完全遵从，这是愚孝啊！一定要讲明自己的意志。”

良茵抓紧了衣角，双眉紧皱，低声说：“你不懂，完全不懂……”

方衍继续说：“我明白，身为子女会因为害怕与父母产生争执，让父母亲不悦所以屈服。但这样的争吵即便很不愉快，但争取到结果，也就是行事的自由，还是值得的。”

“自由？”白良茵凝视她。“我们谁都没有自由，以后也不会有。”

“不要这么说！”方衍安慰道，她的双手搭在白良茵的肩上，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她。

“方小姐，你不了解，我父亲——他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他在与母亲成婚前是府衙的士兵，负责抓捕犯人和刑讯。他年轻时武功了得，脾气火爆。我们就像是被他抓来的囚犯，他叫我们向东，我们绝不会向西。我们就像是生活在监狱中，只有他允许了，我们才能出门感受阳光和微风。”

忽然，她露出警惕的神色，环顾四周。

“他们该动身出发了，如果发现我不在，一定会出来找我。我——我该走了。”

她正想跑开，方衍抓住了她纤细的手。

“好，那你先回去。但我们还没有聊完，如果你想和我再见面详谈…”

“不，我做不到。”

“你可以！”方衍用坚定的语气说。“等到你家人睡了以后，到我房间来。我的卧房在三楼东边角落，我会在房门口放枝梅花。记住，三楼东。”

她放开手，白良茵转头赶回去找她的家人。

方衍茫然望着她的背影，尽管觉得机会渺茫，但她还是希望会再有和白良茵细谈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她才突然发现许敬辰站在身后。

“早上好，方小姐。你刚刚在和白家小姐谈话吗？”

“是的，她告诉我了一些事，他们家真是奇怪的一家。”

她简明扼要地重述了刚刚和白良茵的对话。

许敬辰注意到其中一点：“你是说白小姐告诉你，那老翁曾是捕快？有意思。”

方衍说：“你的意思是说，那是他控制子女的原因？是他以前的职业习惯？”

许敬辰摇摇头。“不，并不是这样。说真的正相反，我认为老人家内心里潜藏着一种想法：他是捕快，并不一定代表他喜欢控制犯人；倒不如说因为他高涨的掌控欲，才使得他选择做捕快。依我推测，他有一种潜藏的需求，那就是想拥有支配他人的权力。这种需求让他选择了这份职业。”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你知道，从某些程度来讲，人的精神状态也是健康的组成部分。医者医心，人的心中隐藏着种种不可告予他人的欲望，比如说权力。只是我们通过后天对仁义之道的学习让我们紧紧关上了这道门，并否定这些会给我们带来心理愉悦的隐秘欲望。但我们需要承认，这些欲望有时非常强烈，强烈到主宰人的行为，无法阻挡。”

方衍浑身发抖：“我知道。莫非，白老爷子是控制狂？”

“也许吧，可能他从掌控家人上会获得极大的快感与乐趣。”

“真是无法理解！”方衍说。

许敬辰告诉她昨晚他和葛攸谈话的内容。

“恐怕他完全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吧？”她沉思道。

“他不会知道。他不是医生，他不懂我们的眼光。”

“说的也是。医生的眼神可是会精准地扫射每个他认为有疾在身的人吧，这也挺让人烦的！”

“不错。他是个率直的人，心灵纯净，没有那么多想法。他感觉到白家的气氛不对，但也并不认为白老爷子对子女的管束有害，只觉得他爱的方式有问题。”

方衍焦躁地说：

“但是，这些年轻人为什么不逃出去呢？他们明明做得到。”

许敬辰摇头：

“不，你错了。他们做不到。你看过西域的猛兽表演吗？那些猛兽，明明一爪子就能将人拍晕一口将人撕碎，但它们就心甘情愿听从那西域人的指令。也就是说，它们从心理上就沉浮于那胡人，即便将它们放出，它们也和成长于草原的猛兽不同了，毫无戾气，无法生存。这样说，不知道你是否可以懂得，白家这些青年，已经相信：必须绝对服从于他们的父亲。就像长期待在监狱里的囚犯，即使把门打开了，他们也不敢走出去！”

方衍若有所思，接着问道：“那他死了以后呢，这些人会怎么样？”

许敬辰耸耸肩。

“如果是近两年的话，那两个最年轻的人，或许还有救。他们的长兄，眼里已经失去了光彩，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成为一家之主的担当了。”

方衍忍不住说道：

“那他的太太呢？总会做些什么吧，不都说男人最听枕边风，她应该帮助他站起来。”

“我想她一定尝试过的，但看现在这情形，应该是失败了。”

“你认为她也听命于那老爷子？”

许敬辰摇头：

“不，她还不受那老爷子的管控。从她充满恨意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

方衍皱眉：

“我真不懂。既然她知道了当下的处境和未来的艰辛，为何还要忍耐下去？”

“她可能有自己的规划吧，可能没有人知道。”

“要是我，就把那老头杀了！放些砒霜在茶里，骗他喝下去，早点解脱。”

接着她突然问：

“那你觉得白家小女儿如何？”

许敬辰锁眉：

“不知道。总觉得有些奇怪。我听葛兄说，她是白老爷和老夫人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总会有所不同吧？”

许敬辰撇了撇嘴，缓缓答道：

“对于被控制欲所挟持的人来说，恐怕即便是亲生骨肉，也难逃魔爪。”

他沉默半晌后，问道：

“你信道教还是佛教呢？方小姐。”

方衍边想边说：

“这个嘛，以前我是什么都不信的。可是看的病人越多，我越希望真有那么一个极乐世界，去到那的人都无灾无难。”她长舒了一口气，“如果我能看到传闻中的海市蜃楼，或许我就相信，这世上真有仙境!”

许敬辰面带微笑听完方衍的话，静静说道：

“人只有秉持着一颗谦卑的、感恩的心，知足常乐，才能活得快乐活得长久。如果长久被压抑着，内心充满了煎熬，想必身体也承受不住。”

方衍突然说道：

“真可惜，我看那老头应当被针扎一扎，看看能不能把他的病治好。”

许敬辰苦笑着无奈地摇摇头：

“他已经成功地控制了所有人，这病已是顽疾，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