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长山修仙记 第十章 大胖自杀被电死，陪葬黄鼠狼

时间过得飞快，侯二媳妇生了个儿子，转眼间已经出了月子，开始张罗着办满月酒。自从孙大胖出事，侯二只去过一次。出院当天，大胖媳妇给平常和孙大胖关系不错的哥们儿打电话，表面上的意思是大胖行动不便，帮帮忙。实际是想让大家伙日后照应一下这个家，患难见真情，没事的时候一起抽烟、喝酒、打麻将，这遇到事儿了，是不是也要患难与共？侯二买了一些水果，咬咬牙，给了大胖媳妇200元钱。当初在麻将馆旁边开包子铺，确实挺赚钱的，现在回到村子里的小市场卖包子，一天也就挣十块、二十块的，真是捉襟见肘啊！

侯二当天从孙大胖家里回来，侯二媳妇立马就跑去李大娘家里，让她帮忙算算，看有没有带回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自己挺着大肚子，冲撞了孩子可不好。李大娘一听说孙大胖瘫痪了，马上问老陈头：“哎，你那个侄媳妇，不也是瘫痪吗？上次你去帮着办事，后来好了，要不然你来看看？”老陈头不耐烦地说：“不是一回事，你别瞎揽活，好好给侯二他们两口子看。”说完就准备东西，骑自行车去厂子值夜班，看门，当门卫。

李大娘年轻的时候也在这个厂子干过，做保洁员，后来下了一场大雨，她摔了一跤，休养了半年多，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了，只在家里给别人算算命、看看香，挣点零花钱。侯二媳妇知道大胖媳妇心眼多，不像大胖那样实心眼，大胖要是对谁好，那是真心实意的，要是恨谁，也是咬牙切齿。所以即便是心疼那200元钱，也当做是给大胖买营养品的了。从那以后，侯二媳妇坚决不允许侯二再踏进那个小区半步，甚至每次去市里面批发面粉，都绕着走。

现在侯二媳妇平安顺利地生了儿子，一家人高兴地合不拢嘴。除了左邻右舍奔走相告，让大家过两天来家里喝喜酒，还打电话给远方的亲戚朋友，翻电话本的时候，侯二看到了孙大胖的名字。他犹豫了一下，问媳妇要不要给他们打个电话。侯二媳妇也忽然想起来，她琢磨着：好几个月没联系了，万一孙大胖还没好利索，再去看他的话，又得搭钱。要是不打电话，大胖媳妇会不会挑理？连满月酒都不请，有点不够意思吧？侯二两口子一时为难起来，想着先放下这事，还是先通知别人吧。刚想给其他人打电话，大胖媳妇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给侯二吓一跳。

“喂，嫂子啊!”侯二媳妇接过电话，抢先说道。

“哎，侯二媳妇啊，侯二忙着呢吗？”大胖媳妇没想到是侯二媳妇接电话，一时间有点愣住了。

“忙着呢，我早上起来还跟他说，给你打电话，让你来喝喜酒呢，我们过两天办满月酒，侯二出去张罗了。”侯二媳妇说这句话，很有水平，一来堵在大胖媳妇的嘴，告诉她，侯二很忙，但是具体去哪了、干什么、何时回来，只字不提。二来邀请大胖媳妇来喝喜酒，随礼。

“哦，你们这是大好的事，大胖过两天去省城的医院再看看，我想让侯二来帮帮忙呢。”大胖媳妇家里的一堆破事忙得四脚朝天，她才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喝喜酒呢。

“嗯，对，省城的医院水平高，肯定比咱们这小地方要好。嫂子，我们这村子里有一家会看香儿的，听说前段时间她侄媳妇也是瘫痪，后来找老陈头办理、办理就好了。你先带大胖哥去省城看看，要是想找人算一算的话，你就给我们打电话。”侯二媳妇看这形势，大胖媳妇根本就没提满月酒和随礼的事，那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她给侯二递了一个眼神，暗示他把孩子抱过来。孩子在炕上躺的好好的，突然被抱起来，哇哇哭。

“啊，行，看香就算了……”大胖媳妇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边孩子的哭声。

“啊，嫂子，你刚才说啥？孩子醒了。”侯二媳妇把手机放在炕上，自己抱着孩子。

“没事儿，没事儿，你忙着吧。”大胖媳妇挂断了电话，心想当初大胖开麻将馆的时候，侯二媳妇隔三差五地就送一袋子包子，他们一家人的晚饭基本上都能解决了。现在大胖瘫痪了，这半年多，一个电话都没打过，还想让我去随礼，做梦吧！

“看到了吗？人家还想让你去当免费劳动力呢，满月酒的事儿，一个字儿她都没提！孙大胖开麻将馆的时候，我经常给他们一家子送馒头、送包子，她儿子最喜欢吃咱家的肉包子，我一分钱都没要过。老太太牙口不好，我早上还特意给熬的小米粥，晚上有时候熬玉米面粥，这些他们都忘了。孙大胖出事，咱们也去看过了，钱也给了，也跟他们说李大娘的事了，人家不信，那就没招儿了，咱们不欠他们的。”侯二媳妇明显不高兴了，哄着孩子睡着了。

大胖媳妇除了给这些经常跟大胖吃饭喝酒的哥们儿打电话，还给杨龙、杨成刚夫妇打电话，告诉大家伙儿，过两天就要带着大胖去省城的医院看病。徐素芹坐在沙发上，她挨着杨成钢坐下，反复思索着：“钢子，你说大胖媳妇去省城的医院，该不会是要讹我们吧？当初我们找了交警队和医院的人，这事儿咱俩心里清楚，觉得大胖他们家多给些钱，安抚一下就行了。现在，冒出来一个省城的大舅，还要去住院……”

杨成钢知道，要不是当初他们找了人，加上孙大胖夫妇无权无势，儿子杨龙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无忧无虑地开着车，和女朋友疯玩。本以为多掏点钱，再找个护工伺候着，时不时地还能问问情况，现在大胖媳妇突然要去省城的大医院，这老两口慌了神。省城的医院，他们没有人脉啊，说了不算啊。难道是背后有高人指点？什么都不说，就去住院，到时候让我们养着这个瘫痪一辈子，不给钱就让杨龙去坐牢？

“如果真闹到打官司这一步的话，杨龙肯定负全责，到时候交警队和医院，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他们就是拿钱办事，再加上我们俩的面子。可真要是动起真格的，谁都不傻，都想保住自己的饭碗。”杨成钢抽着烟，一筹莫展。他在官场上混了半辈子了，清楚地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肯定不能让龙龙去坐牢，就算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儿子遭罪，他还没结婚呢。”徐素芹一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就开始担心儿子的下半辈子。眼看着就要哭了，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是护工的电话。

“哎，刘师傅。”徐素芹硬生生的把眼泪憋回去，清了清嗓子，接电话。

“徐大姐，大胖媳妇给你们打电话了吗？他们要去省城的医院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那我是继续回医院上班呢？还是等着他们回来啊？”徐素芹当初找了医院的熟人，让护工刘师傅一方面继续拿着医院的工资，到孙大胖家里工作，一方面他们又额外每个月多给500元钱，当做路费。周一到周五晚上可以住在大胖家里，偶尔有事也可以回自己家里。

“刘师傅，这个你放心，我一会给你们部门的主任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对了，最近大胖媳妇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怎么想着去省城了呢？”徐素芹忽然想起来，她可以通过护工侧面打听一下，所以故意吊着他的胃口，没有一口答应他工作的事情，只是说问问情况。

“我就是周一到周五每天按时来，到点就走。大胖媳妇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所以我每天都晚走一会，上次你们来家里不是看到了嘛，大胖的左胳膊都能抬起来了。”护工急于证明自己的工作能力和表现。

“是，是，你们主任是把干得最好的推荐给我的，刘师傅，你的能力和水平，我们都知道。你别误会，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接到大胖媳妇的电话，说是明天就去省城，让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徐素芹没想到护工这么敏感，赶快说好话。

“我也纳闷呢，这半年多，她就晚上来烧香，这事你们知道，那墙都熏黑了。前段时间她们家亲戚来过一次，问我每天都干啥，干了多少年啥的。挺正常的啊，昨天她让我收拾东西，说暂时不用了，要去省城了。”护工一直觉得这份美差自己还没干够呢，怎么就突然不让干了呢？

“没事儿，刘师傅，那我先给你们主任打电话，你听医院的安排就行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啊。”徐素芹发现护工那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草草结束了对话。

“大胖媳妇烧香，估计是找人看过了，要不然咱们去找找杨静？反正现在除了着急，也没别的法子了，万一这是杨龙的劫或者坎儿，咱们让杨静帮忙破了啊。”杨成钢试探性地问，他知道徐素芹心里的疙瘩。当年他们两口子生了双胞胎女儿，为了躲开计划生育，寄养在大哥杨成国家里，村子里条件不好，家里又穷，这对双胞胎女儿，没能活下来。因为这事，徐素芹哭了整整一个月，眼睛落下了一点毛病，她心里对大哥和大嫂一家，充满了怨恨。大嫂过世的时候，徐素芹都没到场，这么多年，两家人很少走动。杨成国当村支书的时候，家里的条件还好一些，现在退休了，大女儿杨静在超市卖货，顺便当香头，平常给人看看香儿。小儿子杨超在汽车修理厂打工。

在徐素芹眼里，这一家人都是无权无势的穷人，和孙大胖家里没什么两样。老一辈的恩怨，多多少少也传给了第二代。杨静极其孝顺，当年的恩怨她多少了解一些，她不认为自己的亲妈有什么错。家里本来就穷，突然要照顾两个刚出生的婴儿，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即便二叔和二婶儿每个月都给钱，但是只够买奶粉的，孩子每次生病，村里的卫生所看不了，都要折腾到医院去。村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这一双女娃娃，要么是杨成国的私生女，要么是杨成钢的私生女，或者他们兄弟俩合伙儿干坏事。

二十多年过去了，杨静自从信了佛，慢慢地看开了很多事情，她觉得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所以逢年过节，她作为晚辈，都会给二叔和二婶儿问好。杨成钢自然领情，但是徐素芹从未登过杨成国和杨静的家门。现在涉及到自己宝贝儿子的事情，她不得不把陈年积怨放在一边，让杨成钢买了很多东西，去找杨静。其他香头，她信不过，也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儿子的丑事。她自己悄悄地买了一张去省城的火车票，即便大胖媳妇说不用他们跟随，但是徐素芹不想当冤大头，因此她悄悄跟去，想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

杨成钢给杨静打完电话，杨静心想，他们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要不然不会突然找自己。晚上回到家，看到二叔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正在和她老公钱辉说话呢，女儿钱乐乐正在吃二大爷带来的各种美食。她没顾上做饭，让二叔有话直说。杨成钢也没客气，把杨龙撞人的事情说了一遍，也把对方突然去省城医院引起的担忧说了一遍。

杨静知道杨龙的出生年月和生肖，她一边念佛语，一边翻译给二叔听：“没事儿，这家人念着你们的好儿，不会讹人的。咱们该做的都做到位，他们挑不出理来，杨龙新买的车，放没放红布条啊？”杨静问道。

“没有，你也知道，你二婶儿她不信这套，这回是没辙了……”杨成钢不好意思提到徐素芹，说话的声音也很低。

“往车的四个轱辘儿系上红布条吧，能避邪。一会二，你亲手烧烧香，我帮你办理、办理。正月和二月这两个月，让杨龙少开车，不顺，不好。避开这两个月，他没啥事。”杨静知道二婶儿的为人，所以能在自己这办理的，她尽量帮忙。

再说到徐素芹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她在医院对面的小旅馆，住了两天，特别不习惯。白天就戴着大围巾，戴着棉帽子和口罩，在医院门口溜达，终于碰见出来买水果的大胖媳妇。悄悄跟着她看到了大胖的病房。观察了几天，发现没有医生和护士，连吊瓶都没挂，孙大胖只是躺在床上。她不知道，其实孙大胖住院的第一天，大胖媳妇的大舅就找了人，看了看孙大胖的病情，对方摇摇头：“没有什么好办法，也不太可能痊愈，只能养着。”

孙大胖夫妇知道，这个结论和老家的医院是一样的，不会再出现奇迹了。住到第6天的时候，大胖媳妇给徐素芹打电话：“徐大姐，省城的医院说了，大胖这病没法治，我死心了。我们已经把婆婆的房子卖了，你再联系联系那个护工，还让他来吧，一年以后的工资，我们用卖房的钱给他工资。”徐素芹听到这里，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她马上退了小旅馆，当天就坐着火车回家了。

杨成钢知道这个消息后，一边联系医院的熟人，一边觉得杨静算得还挺准。徐素芹还是没领情，她觉得是自己的儿子有福气，是他们两口子有面子，有人脉。不管怎么说，大胖媳妇不讹钱，这让他们无比高兴，让护工再继续伺候孙大胖，额外每个月由原来的多给500元，变成了多给600元。为了日后不再出现这样的突发情况，他们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希望护工日后能帮忙传递消息。

在他们欢喜的同时，孙大胖的心意已决，他不能再拖累媳妇和儿子了。老太太的房子卖了，他瘫痪在床，根本没有能力再挣钱了，省城医院的大夫已经说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他想死都比别人要难，跳楼、跳河、上吊、喝农药这些死法，对他来说都是奢侈。想到这里，他觉得无比悲凉。好在家里卫生间的插头坏了，总是插不结实，每次都要费劲弄半天，后来干脆就用透明胶带简单粘住了。大半年过去了，早就快要掉了。

孙大胖从省城回来的那天，趁着大家伙都在，他死了有人能帮他收尸，也不会让别人对他媳妇怀疑。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好好挣钱养家的，他媳妇虽然长得胖，但是当年能嫁给他这个穷小子，他心里是感激的。儿子虽然学习一般，但是跟他特别亲，就算给儿子留点钱吧，不能再这么当废人了。他坐在马桶上，大胖媳妇拉上门，她爹妈、护工、杨成钢夫妇都在帮着拿东西、收拾东西。孙大胖费劲儿地拽下粘贴得很不牢靠的、落了灰尘的透明胶带，又用手接了一把尿，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子按在插座上。

大家伙都是表面上客气，也没什么可以讨论的话题，正在尴尬的时候，突然听到厕所有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倒下了。护工拉开门，众人傻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孙大胖会死。玫瑰家园小区又响起了120的声音，人们议论着：孙大胖还是死了，陪葬了黄鼠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