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的绿叶朝四面舒展,仿若拥树下的少女入怀。
她面庞稚嫩,扎高高的发髻,一边夹餐盒里的火腿,边观察搬动饭粒的小蚂蚁。小黑点跌跌撞撞地在凹凸不平的枯叶上行进。少女不想让它离开视线,伸出穿黑皮鞋的右脚挡路,让它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直到她吃完便当,蚂蚁总算能离开这一方天地。
拎着饭盒包,昂首离开小公园,漫步进学校长廊。她余光扫视跪在左边池塘边的少年,嘴角浮现戏谑的微笑。
少年弓着腰,注视水中的倒影,非得是受天大委屈才会是这样一幅尊容吧。苦着脸,眼睛肿着,干涸的泪痕留在眼边。衣服上厚厚的白灰,手上也沾上池边的青泥。
少女觉得太可笑了,虽说见识过一些人类在恐惧面前的失态,但再看到也仍觉得新奇有趣。
跪地的少年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倒影,平静的水面能让他的思维更通达。这是他自拥有自主生命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人力渺小,第一次觉得人是菜鸟。水下鱼儿畅游,他很羡慕,至少它们能继续享受水流、泥藻。
一侧的涟漪飘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见正在洗饭盒的少女。
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掸了掸膝盖转身朝另一边的公园走去。
“周四看电影去!”
少年立刻愣在原地,额头冷汗滚落,神情惶惑地转过身来。
“为为——什么是周四?”
他对周四这个时间节点极其敏感,少女吐出的这俩字像道晴天霹雳。
少女嫣然道:“哈哈,你看你那憨样。怕成这样?”
这番话,少年目眦欲裂,但又万分不解。
“你——”
“我?”少女歪过头来,嘻嘻地笑。
“你不是随口乱讲话的吧!”
少女拥饭盒盖抵住下巴,故作沉吟道:“呃——就当我在乱讲吧,午安!”她转身欲走。
“别走!你到底是,谁?”
这一声吼,惊散了浮在池面上吃剩饭的金鱼群。
“你还挺凶?我不高兴理你了。”
“你都知道?”
“你是猪吗?”少女收敛了笑容,开始认真看他。
“我会死吗?”
“会的,周四的时候,‘砰’,你就到站了!”
过去的对世界和自我的认知显得如此虚假,像一场离谱的梦。
宇宙的第四维度贯穿在一切物质的行径路线上,不可抗拒的力量决定万物衰败与新生。
几道星火般的微茫自上袭来,将无尽的维度照了个通透。
这是一座三四线的小城,生活节奏缓慢。
作为城市,最重要的建筑当属学校。
学校分为一等,二等,三等,四等,以及后面的研究院等等。
一等是幼童学习场所,二等是少年孩童的读书地,三等是青春男女的奋斗的地方,再往后便是成人的深造之地。
除了学校,住宅、卖场、娱乐业、农业等等自然也少不了。
城市的齿轮在时间推动下,滚动的旋律像首可爱的诗。
一所三等学校中,二年级青春男女们正在公告栏前喧哗。
外星人吧!
是碳基生物吗?
……
学校的公示榜前,众人唏嘘之余又叹了口气,眼中带几分羡慕,落寞地散开了。
一名男生从人堆里挤出来,快步奔上楼,径直闯进教室,推了推趴着睡觉的男生。
“任襄!你有一科零分!”
任襄抬起头,吸拉鼻涕,无趣地说:“对啊,白卷当然零分。”
同桌惊喜得表情霎时夸张:“可是,你其他科满分,总分还是第一。”
“哦。别的考得好呀。”他并不惊讶,又趴下去睡觉。
“真是我妈说的对,我不是学习的料。”
任襄坐了起来,暗笑道:“想什么呢?你脚踏实地,我们不一样。”
同桌张开的嘴巴还未合拢,机械地转过来,仔细地瞧了瞧他的脸。
“你也不比我多个鼻子眼睛啊?哪儿不一样?”
任襄思量片刻:“——运气,我运势正旺。”
当然运气无法考得满分,努力也很难次次满分。任襄考满分的方式,不是常人能实现的。
“你可别通宵了,天天熬夜,天天病。”同桌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
“你比我妈还能唠叨,对了。你把书翻到第三十八页,复习一下,下节课新知识有关联的。”
“是吗?难怪你考满分,偷偷补课是吧,切——”同桌乖乖地翻开课本,三十八页是需要背诵的历史年表,这跟新知识会有什么关联?扫了几眼,他草草地合上书。
探头观察走廊的任襄见他合书,立刻问道:“1963?”
过道上,满是学生小团体扎堆的场景,聊些不干不净的话题。课堂上尊师重道,课下龌龊下流。
同桌思考一阵,苦笑两声:“忘了,我干,刚看完。”又翻开课本,仔仔细细地开始。难不成两人的差距,就是这般拉开的吗?
上课的铃声让班级同学像受惊的猫咪蹿回座位,任襄也收回竖起的耳朵,笑嘻嘻地小声说,刚才门口俩男的在聊游戏《枪决》,说排行榜榜首‘王者之锋’多刁多刁,殊不知那人正是在下。
徐悦并没有把他的炫耀放在心上,游戏他玩不转,现在只想挨过眼前的历史课。
这节课,是大家最不敢怠慢的。
历史老师是个面庞方正的中年人,任襄觉得他为人太正派了,不去当官真是屈才了。这面相一瞅就得是厅长级别,还不能是副的。
不过,留在学校用人格魅力和态度纠正校风,培植下一代也未尝没意义。
课堂上如果有学生表现不如意,他能连讥带讽骂上个半个钟头,句句新鲜词,字字击人心。进入三级学校以来,还头一次见到会揍人的老师,历史老师拿戒尺,接过了传统严师的交接棒。打得那是怒其不争,懒散浮躁。
老师走进教室,班长喊道:“起立!”
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齐整说道:“马老师好!”
马老师朝大家摆了摆手,用戒尺敲了敲桌面,沉声道:“合上书。”
教室满是合书时纸张翻动的声响。
“这次考试都应该知道了,我们班均分第二,最高分前十占仨。”马老师吐字清晰,毫无情感。
乍一听感觉考得不错,已经有同学长吁口气,但聪明的孩子都知道人高兴时说话,字字句句都喜悦,不会像机器人似的宣告。
任襄缓缓地抬起手,伸出食指堵住耳朵。同桌满脸疑惑,当着老师的面这人怎么敢捂耳朵,是没吃过苦头吧!
下一秒,戒尺敲打在空心桌面上的巨响,吓得他从椅子上弹起三尺高。
“考得什么东西啊!就这种态度吗?一而再再而三强调的大事年月,不背!答得稀里糊涂,一个个都在穿越啊?时间屁也对不上!做梦呢,一天天的!皮可真厚实,来给你松松。徐悦!把你大拇指从书里拿出来。”
同桌差点没哭出声,求助似的看了任襄一眼,颤巍巍站了起来。
“背——从1963开始。”
“1963年正是雅尼战役打响的时刻,标志着北率民族意识的觉醒……”徐悦稀稀拉拉的,不熟悉倒也完整地背出来。
马老师的严肃表情逐渐舒展,最后冷不丁地笑了出来。同学们也终于呼了口大气。
“可以呀,这不是,这么顺溜。你考试为什么不这样答啊!”马老师轻轻地敲了敲讲桌、
“考完才复习的。”徐悦低头说道,小表情已经快憋不住笑出来了。
“那以后能不能提前看?”
“能。”
“坐吧!”
徐悦坐下来也依旧不敢抬头,桌面下任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不是任襄让他提前背,今天得当众被打蜕层皮不可。
1963?他心里还不太敢相信,刚才任襄特地提醒的年份,他知道老师会问?大概是看到我试卷了吧,昨天他去过办公室。
历史课结束,大家都好像劫后余生似的在庆祝。唯独靠窗的任襄呼呼大睡,仿佛世界的喧闹与他无关。
大课间,广播操铃声响起时,少年哗地爬起。
老师后脚跟刚离开教室,任襄大步来到后排的女同学桌边。
“班长,镜子借我用下。”
徐悦走过来拽他:“你又烦班长!走啦走啦。”
“让开让开,等等等等。”
扎着高马尾的班长合上课本,抬眼嫌弃地看他,一手整理桌面,一手掏出镜盒。
任襄嘿嘿一乐,熟练地大拇指推开盒盖,拿出梳子理顺刘海,抓了抓蓬松的头发。
“天天臭美。”
“这叫注意形象。”
“你有什么形象?”
“啧,是个人都有形象,我怎么就没形象了?”任襄反驳道。
“你眼睛睡得跟兔子似的,还形象。”
“眼睛红也算特点,发型也不能乱。”
“行吧。”班长不再搭理他,站起来理了理校服下摆,大步走到队伍当中。
身旁的徐悦注视班长的背影,直到被梳理完毕的任襄拍了一巴掌,才回过神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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