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8、多事之秋

8、多事之秋

马队穿过一片疏林后，天色昏暗，周围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到轮廓，这或者可作现时顺天的写照，暗淡无光，毫无生气。

无鞅心中恍然，顺天国的开国君主曾经参与过诛鬼之战，并立下赫赫战功，先圣按照民意，封地与顺天，建都镐京，至今已经八千年了，如暮年老者，沉疴难愈，此时已然病入膏肓，由极盛而骤衰。

凤凰城建筑于湄水西岸，土地肥沃，由大小两城巧相衔接而成，城内建筑宏伟，交通大道都以小城北的官署为中心，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宗庙、坊肆和各级官吏的住宅，均集中在官署附近，城内街道两旁古树参天。

马车入城之时，凤凰城的达官贵人几空巢而出，城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来欢迎云岫这名闻天下的名姬。

恭候一旁的仪仗队奏起欢迎的乐曲时，云岫在小辣椒的搀扶下，仪态万千的步下马车，其风姿仪态和容貌的优美，看得众人叹为观止，其随行女婢亦使人目不暇给。

无鞅与虞渊在繇殄的指示下，都穿上了一般侍从的褐衣，在衣内腰间处，紧束了布带，看起来非常滑稽，鼓然大腹似的。

相迎一众权贵，穿的无绫罗绸缎，华丽异常，锦罗玉衣，人重衣装，只是衣饰的转变，便使无鞅看起来与仆役无二，很不起眼。

岫云姿态万千，笑容满面，与欢迎者自有一番客套寒暄，由于天色向晚，寒暄过后，云岫旋即登上马车，在甲士开路下，立即进城。

无鞅并不会驾驭车辕，幸亏有虞渊在，他闲暇之时，不停的欣赏着城内的风景，大城共有八座城门，横贯东西的两条大街是东大街和西大街，纵贯南北的大道也有两条，就叫南大街和北大街，此时宵禁，只有他们这队人马在缓缓前行。

无鞅留心观看，见到刻下行走的东大街，竟达两丈，可通行四辆马车，两边尽为店铺，显然均为富民的宅第，院落数重，瓦顶白墙，单层院落，与街巷联排的普通民居，有很大的分别，巷里则是次一级的道路，为居民的住宅地段，只供人行。整个城市街衢整齐，入目多是高墙大宅，门面都非常讲究，忽然间，无鞅心底生出有不虚此行的感觉。

此时马车队驶进东大街，位于城中心的官署旁，主建筑物是座豪华的四合院，建于白石台阶之上，正门处有砖雕装饰的门楼和照壁。门楼上方有书着“隐侯府”三字的门第牌匾，气象万千，显示出主人高贵的身分地位。

主宅两旁有左右别院，宅后则是大花园，至于里面还有多少院落，就非是无鞅所处的角度能察见，无鞅环目一扫，见到整个院落组群均被高墙围起，刚才进来处是个古城堡式的门楼。在柳絮飘飞中，数十盏八角型宫灯照得主宅前的广场明如白昼，一边还停了一辆马车，马儿却已给人牵走，大概这隐侯的座驾。

引路甲士纷纷停下，无鞅与虞渊知道这是办事的时候，慌忙下车，恭候在车旁，繇殄与掌管别馆的管事接头，安排上下人等入住，忙了半天，到一齐安顿好时，已到了云岫赴官署晚宴的时刻。

城守成嘉亲自来接云岫，成嘉长得颇为魁梧，年逾不惑，神态从容，山具气势，繇殄为陪客，满脸堆笑，站在云岫身后。

无鞅与成嘉打了个照脸，不过城守对他这个“下人”不以为意，他们与其他杂役都留在了官署外等候。

其余杂役早已司空见惯，便懒散地堆在一处，窃窃私语，小声说笑着，无鞅百无聊赖，与虞渊坐在车旁苦等。

隐侯成嘉不愧一方霸主，可谓富甲大下，权倾朝野，其主宅用料之讲究，令人叹为观止，檐梁用的是整条的楠木，斗拱飞檐，石刻砖雕，精彩纷呈。

无鞅眯着眼看着宅院内雕龙画凤，正欣赏间，听闻不远处杂役窃窃道：“听说侯爷对云岫小姐垂涎已久，今夜赴宴，也是无奈之举，恐怕小姐凶多吉少啦。”

无鞅闻言，大感错愕，此时又听到有人低声说道：“给侯爷当妾，有什么不情不愿的，荣华富贵还少得了？”

一人插嘴道：“哎，你们听说没，侯爷的小妾都没有长寿的，侯爷火大啊，小姐恐怕承受不住啊。”几人低声笑了起来。

无鞅心中升起一种担忧，假若隐侯对云岫有不轨行为，该怎办才好呢？静心等待？英雄救美？想着，无鞅摇了摇头，用武只是白白送命。

不过他却颇有把握，因为仲孙龙若真是对凤菲一片痴心，不到黄河不肯心死，便怎都要弄清楚他来此是为了什么事。

直等了一夜，天色微明，小辣椒双颊红肿，神色惊恐，跌跌撞撞地来到马车旁，怕众人看见，躲在车后轻声抽泣着，无鞅心感不妙，忙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小辣椒扭脸见是无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嘟着嘴说道：“你个下人，管什么闲事，找死吗？”

无鞅大囧，旋即沉着脸问道：“小姐被欺负了？”

小辣椒脸上闪过错愕，原本强装出来的倔强，此时如洪水爆发，呜呜哭道：“侯爷要小姐献舞，他手下有个恶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见小姐身姿曼妙，便上前调戏，小姐婉拒，我劝了句话，也被掌了嘴。”

无鞅皱着眉，急问道：“繇殄管事呢？”繇殄负责云岫的安全保障，相当于贴身保镖，如果宴席受辱，繇殄难辞其咎。

小辣椒看看左右无人，虞渊识趣的走向远处，便不满地说道：“繇殄管事不是男人，根本不敢得罪隐侯，不但不帮忙，还煽风点火，陷小姐于深渊。”说罢又嘤嘤哭了起来，哽咽着续道：“小姐，小姐此番，凶多吉少了。”

歌姬卖艺不卖身，这是潜规则，倘若遇到富家子弟，或者心仪的文人墨客，倒也可以以身相许，届时需要交给红娟门一笔赎身费就可以了。

达官贵人一般不会强求，如今隐侯却破坏规矩，确实有些不妥，无鞅血往上涌，脑门一热，也无暇多想，想凭口舌，救出云岫，起身入内，挂在门楣下的灯笼轻轻摇曳着，守门甲士见有人来到近前，便面色不善，狠狠地盯着无鞅，无鞅没有丝毫退却，淡定说道：“我要见隐侯，烦请带路。”甲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云岫的御者，不屑地横刀将他阻在外面。

无鞅大怒，喝道：“夜已深，请我们小姐回船休息，你凭什么拦我。”

虞渊见状，想要劝解，已然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忙跟在他身后，手握在刀柄上，脑子飞快思索着对策，倘若翻脸，对方人多势众，恐怕他们难以善终。

那名甲士嘴角泛起冷笑，忽地把刀出鞘，将刀刃架在无鞅的脖子上，狰狞说道：“有种你再说一遍。”刀锋寒气逼人，无鞅却神色不变，一字一句说道：“天色已明，请云岫小姐回船休息，休要误了行程。”

甲士被他气乐了，点头道：“有胆量，但擅闯侯爷府，你也是死罪。”说罢刀锋便要斩落，以侯府的权势，斩杀一名歌姬御者，好比碾死一只蚂蚁，甲士满身杀气，双目圆睁，无鞅心中一凉，想不到侯爷府如此不讲理。

小辣椒不想无鞅有此勇气，可惜徒丢了性命，其余杂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投来目光，又忙避开，生怕殃及池鱼，虞渊手握刀柄，气体丹田，便要抽刀相救。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有人问道：“门外可是无咎兄？”此话如同炸雷，众人闻言全都愣住了，甲士也停住了刀锋，看向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