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7、柳絮漂泊

7、柳絮漂泊

南康岛上，极峰山上，莫名多出一座九层宝塔，有人看见一僧一书生闲住在塔中，峰高势险，没有人知道宝塔是如何修建的，一时间传闻不断，香火盛行。

虞渊道：“黄昏时船将抵达叶城，稍作休整，明天才再起航，这座船是前往东莱首辅建安城的，我们寻机北上。”

无鞅讶道：“你怎么知道吗？”

虞渊摇头道：“刚才我见他们和几个家将交头接耳的，偶然听见的，有人也提到你的名字，怕是要对付我们，要一些小心呢？”

无鞅听得无名火起，冷哼一声，再不说话。暗忖底层杂役，遭人白眼不说，还要受过，真是无妄之灾，以后的日子怎样过？旋又暗骂自己糊涂，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不如趁黄昏下船良机，乘机开溜，但旋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虞渊江湖老道，一定有他的安排和考量，思虑及此，无鞅也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点头称是。

船抵叶城城外的码头时，天色向晚，夕阳一抹余晖，挣扎着射向天际。

无鞅好奇，想要扯着虞渊要下船去闲逛时，给昆山叫着，昆山一脸邪笑道：“岫云小姐要用车，你们去准备一下。”

无鞅闻言，愕然道：“车在哪里？”

昆山斜着眼看着他，不悦道：“你的眼睛长出来是用来当摆设的吗？码头上不见泊了辆马车？”

无鞅话才出口，便知要挨骂，心中懊恼，马车也在同一艘船上，这时该已驶了下来，无鞅初涉江湖，不懂其中关联，心中焦急不知如何处置，才胡乱说话，正尴尬时，虞渊暗地扯了他一把，他知机的随虞渊由踏板走下船去。

方寸大乱间，忽地有人在背后向他猛力一撞，无鞅吃惊之下，失惊无神，身体失去平衡，猛地往前跌去，撞到虞渊背上去。

两人一个跄踉，险些滚下跳板，虞渊单手抓住无鞅后襟，一手扶住跳板两边有扶手围栏，方才没有掉进河里去。

尽管如此，两人形态狼狈，无鞅受惊之下，脸色惨白，见他们如此狼狈不堪，船上响起哄然大笑。只见蒲鹄等一众杂役，拥着个身材魁梧、一身横练的壮汉，正向他们捧腹嘲笑。

有人叫道：“你们走路都走不稳，怎么给云岫小姐当差啊，中看不中用。给我们巫丞大哥无意轻碰了一下，便跌个四脚朝天，没有用的东西。”

无鞅认得说话的人叫冢邪，两人打过交道，心中有气，虞渊却神态自若，眼中寒光一闪，便又恢复常态，无鞅方欲回敬众人，却被虞渊扯了扯衣襟。

昆山出现在船梢处，向蒲鹄他们怒喝道：“什么事如此喧闹？”

蒲鹄好整以暇道：“他两人连走路都不稳，又能怪谁。”说罢众人争先恐后奔下码头，呼啸而去，经过两人时，蒲鹄扭脸向无鞅刮了刮鼻子，表情戏虐不已。

昆山怒瞪了跌得灰头土脸的无氧一眼，低声骂了句“没用的家伙”，转身愤愤去了。

无鞅动了真怒，脸色难看，虞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虞渊心中有气，恨不得立即去追蒲鹄等人，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但有句话叫做“形势比人强”，压了压心中火气，瞥了眼满脸愠色的无鞅，轻声道：“他们原是要弄伤我们，让我们不能御车，万事要小心。”

两人愣神间，有女声娇喝道：“你们好大胆，竟敢阻着岫云小姐的路。”

无鞅心叫不妙，低了头躬着身，与虞渊移往一旁。偷眼一瞥，戴了面纱的云岫盈盈俏立眼前，宝石般的明眸配上白里透红的皮肤，那种有诸内而焕发于外的秀气迫人而来，仅仅一瞥之下，无鞅便是眼前，忙又低下头去，一亮旁边是那仍穿男装的小辣椒和另四名俏婢，在十多名家将簇拥下，这美女正打量自己。

无鞅心中不安，自己曾望香阁与花魁熙萱斗才，琴棋书画均胜过花魁，更凭借一根弦的古筝，弹奏名曲《素缘》而名镇顺天国，在红娟门可谓挂了号的人，倘若自己被认出来，岂不是会引来诸多麻烦？思虑及此，他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那小辣椒显然认不出自己来，一脸怒容道：“发生了什么事？”

昆山和繇殄匆忙赶来，待要说话，繇殄长相颇英俊，此时一副人畜无害，忠厚老实的模样，抢着道：“只是杂役间无意碰撞。”接着向无鞅两人喝道：“你们就是那新来的家伙吗？真没用！还不快滚下去，难道要大小姐等你吗？”

昆山听他指桑骂槐，脸色一变。

凤菲那妙比仙乐天濑的声音在面纱内响起道：“繇殄管事！”听来隐带责怪口气。

繇殄目的已达，得意洋洋的闭口不语。

凤菲瞧了无鞅一眼，眼神由惊讶，转而疑惑，最后失望，眼神变换极为复杂，片刻后，她吐气如兰，淡淡道：“以后小心点好了，休息下，再来给套车吧！”

无鞅抹过一把冷汗，知道她们主仆果然认不出自己来。看着她在众人中，如众星捧月般前呼后拥中步下跳板，无鞅心中泛出苦笑。

如此一来，原本想逃跑的他，也就休想可开溜了，不知何时，夕阳仅剩下一抹倔强，四周慢慢暗淡下来。

在黄昏的朦胧光线下，河边垂柳轻柔无力地飘舞着，似很不情愿才随风摆动，人生岂能尽如人意，微风之下，一切都放缓了，惬意极了。

虞渊与无鞅双人策着健马，载美而行，前方四名家将开路，后面还随着八名家将。

前方竟有顺天甲士开到，一名顶盔披甲的指挥偏将，带了十多名亲随，伴侍两旁，益发显出岫云备受权贵尊重的身分。

岫云色艺双绝，谱出的曲词均盛行一时，并非寻常出卖色相的歌伎所能相比，在这种前呼后拥的情况下，无鞅心中焦虑，心知自己受到庄王排挤，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此刻却也无法开溜，见虞渊一脸淡然，也就心下稍安。

不过一路之上，那偏将并未生疑，也许无鞅相貌改变许多，他自然以为无鞅是已替岫云办事多年的御者，故对他半点都不起疑心。

两人完全不知目的地在哪里，只知追在前方家将的马后。驷马嘶鸣，车轮隆隆，车马队畅通无阻的驶入余晖之下一片白茫茫的城中。

城中大多店铺均已开门，坊肆之间，商家以木工、绣工、织工和缝工等工艺为主，无形中多了一份书香和古色的气氛。

此时那偏将策马来到马车旁，垂头向云岫说话道：“此处便是凤凰城，被称为‘谪仙人’任平生的故居，乃是经史子集所藏典籍集大成之地，南方诸国曾大叹‘天下礼仪尽在凤凰’，岫云小姐初来乍到，当有所感。”

无鞅心中一动，这才知道此城原来是凤凰城，出过两个圣人，是文人雅士朝拜之地，连他这个寻空寺名士，闻听凤凰城，都激动不已。

岫云幽幽一叹道：“凤凰城虽出文人，却少有经世济国之人，读书人顽固守旧，抱着典籍礼乐不放，不知道变通，也并非国之福。”

无鞅听她语气萧飒，心中一阵感慨，此女见识非凡，论道独特，也非寻常歌姬能比。

偏将语塞，原本想要借题攀缘，不料被岫云冷了场，尴尬地东拉西扯了两句后，见她全无说话的兴趣，知机地退回原处。

马队左曲右转，逐渐离开了大道，朝城西偏僻处走去。在风灯的光芒中，柳絮如苦雪，就像在一个永无休止的梦境中前进。无鞅感受到身后美女黯然神伤，也许就是柳絮般漂泊的无奈。

人生无所，也如柳絮般无奈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