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2、漂泊婚姻

2、漂泊婚姻

船上太颠簸了，不亚于生活的坎坷，灵雨满心恐惧，在“永夜”大船上，与临烟成了婚。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雇佣军团四海为家，漂泊无定，故认为所有的人生大事，都应该让让大海作证。

鲲鹏将军临烟最大让人生畏的，便是他拥有强大的海军，一者便于贸易往来；再者受雇主之邀，征战杀伐；最后，就是便于躲避敌人，浩瀚的大海上，很难追踪他们的踪迹。

临烟将掠夺、贸易、雇佣费等大多数的财富，都用来造船，为了在海上航行的更久、更安全，临烟特聘请东莱一流的造船师，采用世界顶级的造船技术，在倾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后，其海上实力，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船只被称为“长安”，长度为五十余丈，宽度为二十余丈，这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帆船，能够承载的重量高达50万斤，能够同时容纳两千人，而这种“长安”总计打造了四十艘，战马、粮草、财宝和甲士，一船多用。

临烟见过灵雨，心中惊为天人，有美人陪伴，他也极为高兴，号召他的般若甲士和亲信来到“永夜”船上参加婚礼，他们便都如约前来，浩浩荡荡，以及众多妇孺奴隶，他们带着为各种水果、肉类，脸上洋溢着笑容，与他们的将军同庆。

永夜五组帆桅中间处是船舱，分作三层，上两层建在甲板上，底层在甲板下，临烟和一众有身分的鲲鹏甲士，自然居于最舒适的最上层，次一级的军官住下一层，像普通士兵和奴隶这类身分低下的，就挤在环境最恶劣的底层了。

“我们得尽快促成婚姻了。”有天晚上，临烟边吃着一秘制烤鸭，边对召虎说，召虎并没有回终风，而是一同登船出海，他已经得到了临烟的诺言，有了鲲鹏甲士这个强大后盾，他自然喜不胜收，闻听临烟的催促，知道时机成熟，便颔首点头，走出房间。

灵雨房内，气死风灯随着船体轻轻摇晃。

“将军的意思，最好尽快娶了灵雨，免得她倾国倾城的容貌都给佣兵和无赖迷晕了。”那个留着长髯，躲避政治迫害，逃亡至鲲鹏军中的蒲葵，半开玩笑说道。灵雨被卖给临烟的当晚，这位遭放逐的顺天王室后裔，便提议为她哥哥效力，浩尘自然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从那之后，蒲葵便成了随侍他们左右的伙伴。

召虎抖着胡子轻轻笑了，并没有说话，而是扭脸看向蒲葵，但他连嘴唇都没动一下，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沉默。“将军高兴的话，明天成亲也行。”浩尘说着瞟了灵雨一眼，只见她脸颊潮红，垂下眼睛，低头看着甲板。“只要他信守诺言。”浩尘补充说道。

召虎无力地挥挥手，胖手指上一堆戒指闪闪发光，珠光宝气，“我跟您说过，一切都打点妥当啦。临烟将军既已答应要还你一个王座，他是信守诺言的人。”

“恕我冒昧，什么时候能实现呢？”浩尘不喜欢空口诺言，追问道。

“这就要看将军的意思了。”召虎右手轻轻拍着膝盖上，说道：“等完婚之后，还要带着人马横跨岱渊，带她看看将军曾经的足迹。在那之后，当她诞下儿女，他应该会实现诺言，如果战争条件满足的话。”

浩尘皱着眉听着，一脸不耐烦：“什么狗屁战争条件，武封的灭国者将我父亲挫骨扬灰了，我还得等多久？”

召虎耸耸宽大的肩膀。“伟大的王，您已经等了半辈子了，何不再耐心等一阵子，少则几月，多则几年，又怎么样呢？”

交游广泛、阅历丰富的蒲葵点头同意，转脸笑道：“君上，我也建议您耐心等待。鲲鹏将军言出必践，但时间、方式、条件却得照他们的意思来。地位较低的人或许可以恳求临烟帮忙，但千万不能用以上对下之姿教训他，甚至逼迫他。”

不料浩尘闻言大怒，呵斥道：“蒲葵，你讲话最好注意点，否则小心我把你舌头给割了。我可不是什么地位较低的人，我乃古月氏之君，先圣传人是不会卑躬屈膝的。”

蒲葵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恭敬地垂下眼睛，召虎看在眼中，神秘地笑笑，端起茶，抿了一口，眼中满是对浩尘这个妄想者的怜悯。

先圣早已已经不复存在了，灵雨缓缓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哥哥，心中如此做想，却不敢大声说出来。

然而那天晚上，她却再次梦见了悲喜两面僧人，惊醒后，又在焦虑的作用下，梦到浩尘又在打她、欺负她，她浑身是伤，害怕得手足无措。她想从他身边跑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脚如灌了铅。他再度出手，把她打得踉跄倒地。“君王之怒，”他一边怒吼着，一边对她拳打脚踢，“血流盈河。”

她的嘴角淌满鲜血，痛苦得正闭眼呻吟，只听一阵狰狞的撕裂，接着是一片雄浑的大火噼啪，仿佛燃烧的烈火，痛楚也消失不见。

灵雨睁眼一看，浩尘已经不见踪影，她周身燃烧着蓝色火焰，火焰冰冷，并没有炙烤的感觉。灵雨缓缓抬起手，双手已然是晶莹如玉般的白骨，环绕着蓝色火焰，她扭脸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只见镜中的自己，是一具枯骨，双眼空洞，燃烧着蓝色火焰，一声惨叫，这时她便醒了，醒来时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她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

更让她恐惧的，是这场婚礼。

婚宴从黎明开始，一直持续到天黑，其间充斥着无止尽的暴饮暴食和冲突打斗，宽大的船舱大厅内，灵雨被安置在临烟身旁，位居这片鲲鹏甲士人海之上。

灵雨生活一直很清净，她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人聚集一起，也未见过如此奇怪又叫人害怕的甲士。众位来自南康岛三大部落，终风、衡门、鲜克的显赫人物，纷纷派出代表，他们穿戴华服，身带香囊，异香扑鼻，然而在沧海之上，鲲鹏甲士却遵守古老传统。

他们均身着犀牛皮铠甲，腰系青铜饰带，脸颊下面抹着鲜血，他们大啖加了孜然和胡椒的烤马肉，豪饮抢来的各国佳酿，隔着座位互相笑闹，插科打诨，话音在灵雨耳中显得格外陌生而刺耳。

浩尘坐在她正下方，穿着一袭崭新的黑色长衫，胸前绣了一条金丝五爪长龙。召虎和蒲葵坐在他旁边，他们实已居于高位，仅次于临烟的般若甲士，但灵雨仍然看出哥哥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闪着怒火。

显然，他不屑于坐在灵雨之下，更不愿意让别人认为他的地位与召虎和蒲葵一般，更受不了每次上菜仆人都会先给临烟和他的新娘，然后才把挑剩的拿给他，更没有人愿意将他看作君王。但除了暗自生气，他什么都做不了，愤怒仅限于暗自生闷气，表情也随着时间流逝，随着每一次对他自尊的伤害越见恶劣。

然而灵雨实在分身乏术，无暇他顾，置身这片广大人海之中，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哥哥要她坐直微笑，所以她努力保持笑容，腰板挺直，直到脸部肌肉酸疼，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竭力隐藏泪水，因为她太清楚要是教浩尘见到会有多生气，她更害怕临烟的反应。美食一盘盘端至眼前，有香气四溢的肉块，肥厚的黑香肠，肥腻的烤鸭等等，后来还有各式水果，甜菜汤，以及做工精巧的江南差点，但她都一一挥手赶开。她很清楚此时自己的胃已经搅成一团，没法吞下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