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7）误入黑店

（7）误入黑店

天低云暗，山雨欲来，临烟宫殿内却灯火阑珊，宾客盈门。

看着临烟威猛无比的身躯，腰间挎刀，刀鞘有九条金龙，目光灼灼，恍若天神下凡，浩尘不禁羡慕地说道：“你看到他刀鞘上的龙没有？”他问道，“每当鲲鹏军队的勇士杀死‘扶摇榜’上有名之人，就会在刀鞘上纹条龙彰显实力。临烟居然杀死过九人，堪称天神下凡，而你将会是他的女人。”

『扶摇榜：由于南方六国、南康岛、武封、古月氏王国，还有昭和九国统治都十分注重人才，采取名门望族举荐制度，而为了出名，引起权贵阶层的注意，民间组织听雨轩三年对新发掘的人才进行分类排榜，榜上之人，自可以扶摇直上，其中胭脂榜、才子榜、武夫榜、诡人榜。』

灵雨偷眼看向临烟腰间的刀鞘，九条龙张牙舞爪，再看向鸣鸿刀的主人，他容貌刚毅冷峻，眼瞳黑亮冰如玛瑙。

当她不小心触怒市井泼皮的时候，最多吓得她瑟瑟发抖，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便不说话，也能把她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我不想当他的女人，”她听见自己用蚊蝇般的声音说，“哥，算我求你，我不要做他的女人，我真的好想回家。”

“回家？”虽然他刻意压低声音，但灵雨还是听得出话音里的愤怒。“好妹妹，你告诉我，我们的家在哪里？早已被武封狗踏碎了！”他双目之中满是怒火，趁无人关注他们，把她拉进一旁的阴影里，避开众人的视线，扇子用力抵在灵雨的胸口，力道之大，灵雨皱眉强忍着。“你告诉我，我们怎么回家啊？”用扇子不断敲打着灵雨的胸口，他重复地质问着，言下之意，家即是指古月氏的故土。

可灵雨知道，她所指的根本就不是古月氏地玄冰宫，她想要的只是他们在终风部落的居所，那里也许不是浩尘口中真正的归宿，但毕竟是眼下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虽然不是过去，但可以是未来，何必去追寻那些子虚乌有，又力所不逮的黄粱梦呢？

可惜，浩尘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终风部落的简单寓所不是他的家，即便纪念母亲所植的枇杷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兄妹两人不断成长。浩尘抵在灵雨胸口的扇子力道越来越大，他的脸几乎贴在灵雨的脸上，双目中满是血丝，瞪视着灵雨，似乎在逼问答案。

虽然仅仅几个响指的功夫，但对于灵雨来说，仿佛渡过了一个“劫”的时间，迫于浩尘的威势，最后她终于哑着嗓子，噙着泪水，轻轻摇头低语道：“我不知道……”

“我知道。”哥哥尖刻地说，“我们会带着一支军队杀回北境，王妹，我们会带着临烟的鲲鹏军杀回去。假如你必须讨好他，用床第之欢能换来复国大业，你就不遗余力去做。”他朝她浅笑，灵雨感到身边温度骤降，原来亲情也可以那么冷，浩尘根本不去考虑她的感受，续道：“只要我能得到那支军鲲鹏军，我不惜任何代价，即便将你卖身为奴，甚至碎尸万段，谁让你我都是古月氏的后裔，血管中流淌着先圣的血液？擦干你的眼泪吧，别让召虎笑话。”

灵雨眼角余光中，召虎正脸上堆满笑容，陪着临烟，挪动着他肥硕的身躯，朝他们这边走来，她赶紧用手背抹去还未掉下的泪滴。

“快露出你迷人的微笑，”浩尘拿开抵在灵雨胸口的扇子，面露紧张地说，“佛祖保佑，你最好自信一些，你是公主殿下。”

灵雨心下一横，内心不再反抗，脸上露出微笑，挺起胸膛。

夜深人静，三名书生相谈甚欢，无鞅与两人也有相见恨晚之感，各计饮酒无数，最后已然烂醉如泥，酣睡座间。

老掌柜眉横杀气，眼露凶光，来到三人面前，轻声唤道：“三位贵人？”三人已如死狗，哪里有回应。

老乙手握尖刀，看着三人东倒西歪，满脸不屑，说道：“掌柜的，你那酒里用足了料，恐怕他们三人就算粉身碎骨都不会醒了。”

烛光昏暗，老掌柜瘆人地笑了笑，问道：“那御者也迷翻了？”

老乙做了个手势，表示事情已经办妥，得意道：“放心吧，老丙已经去烧水了，还有那新来的歌姬也被我用了迷香，掌柜的尽情享用，只是跟往常一样，掌柜的吃肉，我喝汤就行。”说罢，两人都猥琐地笑了。

老掌柜看着伏案而卧的无鞅，眼中凶芒毕露，示意老乙动手，老乙应了声，快步来到三人身前，举刀便要割断他的喉管。

“掌柜的好算计！”就在两人要动手害了三名书生性命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两人闻言，均被吓得魂飞魄散。

老掌柜的转过身，只见邋遢的御者，瞪着浑浊的双眼，正死死盯着两人，老掌柜的有些诧异，竟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缓了缓神，忙满脸冤枉，歉意道：“让贵人误会了，我见三位公子饮酒失量，醉卧于此，怕他们受了风寒，特意吩咐伙计来搀扶他们回房间的。”说罢狠狠的剜了眼老乙，眼中满是嗔怒和责怪。

老乙会意，忙收起刀，心中也百思莫解，明明在御者酒菜之中用足了特制的迷药，并亲眼看着他吃的，不知为何，御者竟然无事，脸上略显无辜。

御者冷笑，说道：“掌柜的做生意外行，撒谎更是蹩脚，本就做的强梁买卖，又何必风张风势，装疯卖傻呢？”

老掌柜闻言，不再做作，笑道：“小看了你，江湖朋友，我看你与这位公子非亲非故，我们去所需，你的车费，我十倍付给你，如何？如若你执迷不悟，恐怕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其中厉害，还望你斟酌。”说话间，老掌柜轻轻一抖袖口。

御者嘿嘿哂笑道：“掌柜的还真是精于盘算，不过我这人，也有个毛病，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还请掌柜的高抬贵手，我们明日便走，如何？”

“你我真是话不投机！”说话间，老掌柜的冷不防用食指与中指夹着颗泥丸，猝然间甩出，袭向御者。

破空声响起，御者身边的烛火受不住罡气，猛然而灭，泥丸电光火石之间，直击御者，只见他头一侧，烛光熄灭，看不清他的情形。

老掌柜却面露得意，他对自己手上的功夫还是有着相当的自信，料想一击之下，定会打得御者脑经崩裂，气绝身亡。

正在老掌柜自鸣得意的时候，本已熄灭的烛火，忽然亮了起来，御者缓缓转过头，看向老掌柜的，口中吐出那颗泥丸，放在眼前看了看，原本浑浊的双目，此时在烛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老掌柜心中陡然一惊，心知不妙，自己遇到高人了。

“启泽湖沙岸下土三斤，炭末三两，瓷末一两，榆皮半两，泔淀二勺，紫矿二两，细沙三分，藤纸五张，渴拓汁半合，九味和捣三千杵，齐手丸之，阴干。”御者缓缓说着。

此时，老掌柜已然面如土色了，老乙还是头次见他如此惧怕，心知遇到了劲敌，便暗暗握住尖刀，装作害怕的样子，蜷缩在几案不远处。

“舍利子！你是凌鉴？扶摇榜有你的威名，今日一见，也算光明磊落。”御者嘲讽着说道。

老掌柜阴沉着脸，低声问道：“阁下是何方神圣！”

御者眯着眼，并不说话，猛地用拇指与中指一搓泥丸，骤然发力弹出舍利子，破空声在此响起，老掌柜蓦然向老乙望去，不禁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