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宿：玉完灵境 第四章 寻真问阴明

女娃垂头丧气返回铁铺，看朱煜衫在铁路边上忙活，猫腰贴墙，想趁他不备溜进屋内。

“别想溜机，赶紧过来。”

女娃胆怯地走过去，不敢抬头看人。

“一单生意都没有么？”

“不是没有，而是人家不愿意来。”女娃努力抬头，看着朱煜衫，“别人听我说南桑街的铁铺，就都……跑了！”

“跑了？”

女娃努力点点头：“真跑了。”

朱煜衫皱眉，什么玩意儿嘛，打个铁都而已，又不会害了性命。

“行了，吃饭罢。”

一听到吃饭，女娃一溜烟窜进伙房，把煮好的饭菜端上来，比小蜜蜂还勤快。

朱煜衫看女娃左手大肉，右手鸭腿，呵斥道：“你这么能吃，是不是家里被你吃穷，赶你走的。”

闻言，女娃倏然泪下，想着想着，就要哇哇大哭。

“行了，别哭了，看得老子心烦……”

“我自从来太明皇城，就没吃过一顿饭。”

朱煜衫到底有些心软，轻声问：“你家人呢，怎么丢下你了？”

“我没家人……原本还有个仆役，后面把我丢下了。”

“天杀的，怎能如此狠心！”

朱煜衫筷子都没夹俩菜，不过几句话，女娃狼吞虎咽就把大半鸭肉吃得精光。他是又气又心疼：“你叫啥名字？回头我让人给你打听打听，送回老家去……”

女娃觉得嘴里的肉不香了，脸色黯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嗨，哪儿跟哪儿呢，真是的！”

“我叫璇玉，老仆喊我小玉儿。有时候喃喃自语，冷不丁的喊我璇玉殿下……”

朱煜衫拽回筷子，点起食指戳她额头：“就你这鬼模样，全身上下哪里有像位公主的？”

“我真是公主的嘛……就是醒来，很多事儿都不记得了。”

“白日做梦！”朱煜衫也不理会她的话真假，又问，“那你们是逃到太明国的？”

“对呀。我印象里有场大火，映透半边天。然后我抱着一块大大的玉，比这海碗还要大哩，能卖好多钱罢？”

朱煜衫看装猪头肉的大碗，微微点头：“是挺大的，能卖几个钱。”

“后来呢，你的玉宝贝给老奴抢走了？”

璇玉竖起月眉：“胡说！他被人打伤了，带我逃到这里，说要找人报仇血恨！”

“行了，这天底下情仇怨恨不计其数，吃饱洗洗早点睡吧。”

“我能不能跟你一块睡……”

“不能！”

“我怕黑……”

“我更怕你！”

“你还没给我添被子……”

朱煜衫挑眉佯怒：“今儿一单生意也没有，惩罚你一二。”

璇玉小声逼逼：“又不是我的错……”

入夜，朱煜衫又从梦中惊醒。还是模模糊糊一场婚宴，景象转换，又是那无人观赏的戏台。

他心底有些疑惑了。刚盘下屋子第一晚好好的，昨天开张至今，连连两日都是稀奇古怪的梦境，当真阴司有魍魉作祟？

路过璇玉房间，他悄悄支起纸窗，借着月色打量熟睡的她。一番洗漱过后，倒也有两分女孩模样了。

“无诟无病，无灾无祸，就安心的睡吧……”

朱煜衫转身离去，却不想从他眉心迸射出一点精光，没入屋内。撕拉成网，笼罩整个床榻。

城东皇圯庙，庙祝还未睡下，挑着灯在篆刻纸钱。朱煜衫背着庙大门，喝道：“此间主人，速速出来见本尊！”

“小神，太明城土地，见过真人！”

“吾且问你，南桑街铁铺先前是哪户人家居住的？”

“回真人，是殷姓人家居住。”

朱煜衫皱眉，这芝麻绿豆小神，竟不知礼数，他要问的是这些么？

“把阴司之事，从头细说。”

土地躬身，低声道：“小神只知殷姓人家惨遭屠戮，并不知晓其他的……”

朱煜衫缓缓转过身，吓得土地连忙背过去，战战兢兢，不敢丝毫偷窥。

“跟我去城北，见见此间山神！”

土地有些胆怯，吞吞吐吐：“庙祝未睡，小神不能出门游弋……”

“去，让庙祝一觉到天亮。卯时五刻前，不能醒来！”

无奈，土地隐入皇圯庙，不一会儿庙祝吹灭烛火，睡卧一片漆黑。

城北岳煌庙，朱煜衫背对大门，又低声呵斥：“此间主人，速速来见本尊！”

夜霾旋聚，山神从庙台下飞落：“太明城山神，见过真人！”

“我亦不予尔等废话，赶在我之前，速至南桑街铁铺！”

说罢，朱煜衫踱步而去，剩下土地山神面面相觑。两人不敢怠慢，化作青烟，慌忙飞向铁铺。

朱煜衫回到铁铺，看大门又敞开，不由蹙眉。他出门之时，当真阖上门扉的。

“去，把此间阴魂招上来，本尊有话要问！”

山神土地默默跟在后头，及庭院，施法召唤，眼前景色骤然变幻。

朱煜衫眸子精光爆闪，细细打量，确认是梦境中婚嫁喜庆当日。

只见周遭之人栩栩如生，哪怕听不到声音，他也能辨得出在说什么。

然而，幻竟只持续几秒，便消退。夜，再次清幽而黑暗。

朱煜衫大怒：“尔等竟敢戏耍本尊，你们是想神格破碎，灰飞烟灭罢？！”

土地山神从虚空跌落，跪地求饶：“真人息怒，息怒！吾等法力低微，被地底深处阴神阻挠，召唤不来冥灵。”

“当真本尊无知么，此处还有甚阴神！”

“真人恕罪，此处真有阴神，还是道门敕封的，就快聚灵列位道门护法尊位了。”

朱煜衫刚想怒骂，大门外传来朗朗笑声。深更半夜，万籁寂静，却无人听得见。

“贫道尧龙观罗汝晦，特来超度阴灵。”

“道门中人？”朱煜衫转头看来人，却不由冷笑，“小小道真，竟敢元神脱壳，当真不怕阳神破碎，毁了道基么？”

罗汝晦面带微笑，拂尘一甩，抱拳道：“贫道度化此间阴灵七七天，今夜念诵最后一篇太乙往生咒，此间渺渺，即可往生。弗如无量功德，岂不幸哉！”

朱煜衫闲嫌得他啰嗦，吩咐道：“山神土地，把此人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