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宿：玉完灵境 第二章 半夜谁敲门

朱煜衫睡得迷迷糊糊，云烟雾饶，他追着一条彩带跌近浴池中。池水滚烫，他的心脉喷涌，燥热得浑身通红。

那条彩带漂浮在水上，他一把拉扯住，来不及拽动，大腿一凉，骤然而醒。

还未回神，被子里那一抹凉意直刺骨髓，让他浑身打哆嗦。

“你干嘛躲进我被子里……”

“我怕黑，一个人不敢睡……”

朱煜衫霍然起身，揪住女娃的衣领，骂道：“我还怕你呢！”

他一把女娃踢下床，趿起拖鞋，提着人撵出门外。

女娃用力推搡，力气小顶不过，干脆用身子挡住门，可怜巴巴地说话：“真的很黑啦，根本不敢闭眼睛……”

“你得弄清楚喂，给你吃喝，还好心收留你一宿。明儿我可得努力干活，做生意赚钱呢！”

“开张大吉，你连单生意都没有……”女娃小声逼逼，偷偷斜睨朱煜衫，仍是卡住门房，没有走开的意思。

朱煜衫位置气结，敢情就是遇到这假小子，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没生意可做。

他大吼：“就因为是你，我才没一单生意。滚滚滚，明儿天亮，麻溜地离开这里。”

女娃又被推搡，急忙喊道：“要是我能帮你拉生意，你让我住这里。”

“哎呦，挺能耐的。”朱煜衫也不吼她了，指着大门说话，“明儿你从大门出去，能给我拉上两单生意，就让你住下来，还管吃喝！”

“哼，别小看人，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朱煜衫也不寒碜她，抱起胳膊说话：“骑驴唱戏，等着瞧。”

刚要阖上门扉，女娃又抵住，眸子里闪着泪花，哀求道：“能不能跟你睡同间屋子嘛，我真的怕黑……而且，你这里忒冷。都开春咯，冻得人直打冷颤。”

挥挥手，朱煜衫把她赶走：“行了行了，明儿再给你添床被子。身骨弱不禁风，怕不是虚得你！”

似乎，朱煜衫真不想给她入内同睡一间屋，女娃怏怏不快，只得回偏房去睡。

反正，明儿朱煜衫给她舔一床被子？

……

子时正点，大门的栓子又悄然拔开。屋内早已没了灯火，院子里的花草无风摇摆，像晚风无息吹拂。

平行宙界里，铁铺换了一副模样。到处是喜帖红烛，灯笼也被高高悬挂，述说着欢腾喜庆。

正堂上一双老人，端坐太师椅，温煦含笑，如沐春风。堂下，一身红袍大氅青年男子，风流倜傥、俊朗飘逸。

宾客纷纷祝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青年男子频频回礼，端起酒杯，向众人回敬。

门外，乐队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簇拥着花轿，正缓缓入内。

气氛更热闹，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稚童在花轿边上打转，一边跑一边撒花。欢声笑语中，花轿被青年男子挑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凤冠霞帔、万紫红妆的女子。

只见她莲步下轿，左手搀扶侍女，右手紧紧抓住青年男子，一共迈入厅堂。

未移步中堂，大门外宝驹嘶鸣，径直闯入府内。骑手一身红袍紫冠，手里挥舞马鞭，逢人就打。

门外黑压压涌进一群人，不由分手，架起女子强行塞入花轿。几个大汉上前抬轿，横冲直撞，夺门而去。

烛影摇曳，似有人在哭泣。然则抽噎之声透不过纸窗，仅能在屋里徘徊。

蓦然起火，滚滚浓烟之中，无穷无尽火苗吞噬一切。

火里有人影，挥甩袖袍，兰花指翘起天艮，唱着不知名戏曲。

屋内，朱煜衫砸吧着嘴，卿卿哼哼，细听似乎像首戏曲。只是人在睡梦中，呓语不清，听不得真切。

房门，轻轻被扣响。初时很小声，渐渐地越来越重；到最后，变得急促而又夹带嘶吼声。

朱煜衫似乎看见一个人，在火焰之中坦然自处，甚至有把金椅，那人就端坐其上。

背后，就是大大的戏台；台上没有人，四野亦无唱班，却有一阵阵锣鼓唢呐配音，让火里那人哼成曲调。

门栓掉落，朱煜衫的睡卧大门，被重重推开。一抹鬼影闪身而入，直扑床沿。

床被掀开，那摸鬼影直入棉被中……

“啊——！”

朱煜衫大叫，拉起被子就狠狠一踹。咕咚一声，女娃愣神之际，就飞下床榻了。

“你干什么鬼，又跑来我屋里！”

女娃捂着腰，疼得龇牙咧嘴，弱弱地回话：“睡不着，我梦见鬼了……”

“鬼你个头！”朱煜衫气得七窍生烟。

“真没骗你，我还看到了新娘，还有一匹高头大马。还有……”

朱煜衫摆摆手：“你别说了，整得像是我跟你拜堂成亲的样子……”

说着，他不由错愕，指着女娃仓皇失色：她，她怎么也梦见了这玩意儿？！

“去，把门关上！”

女娃哦了一声，乖乖去关门。她蹑手蹑脚爬上床榻，边看着朱煜衫边小心掀开被子。终于盖住了身子，她才稍微安心。

沉默半晌，朱煜衫问她：“你会唱戏么？或是，你喜欢听曲子？”

“什么曲子？是不是像那样自弹自唱，还不敢给人听的模样？”

“一个人听？”

女娃思索半天，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一个人听，边上也有人罢？”

朱煜衫大怒：“胡说，边上哪有人……”

女娃紧紧抓住被子，瑟瑟发抖。她细弱蚊声：“你，你……也梦见有人唱戏的？”

像一盆冷水浇头而下，朱煜衫牙齿直打颤。特么的，真见鬼了。他到底没说出自己的梦境，被子蒙头，说道：“净是瞎咧咧。赶紧睡觉，明儿给我去拉生意。”

女娃露出脑袋，明亮的眸子看着蚊帐，一眨不眨。

她小声问话：“你觉得冷不冷？”

被子里传闻闷哼声：“冷你个鬼！”

“我也不觉得冷了，有点暖和……”

俩人迷迷糊糊睡下，睡得正香，门房又悄然裂开缝隙。

床沿边上，慢慢浮现几抹虚影。看不清脸色，辨不真轮廓，惟见虚影飞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