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六章 守骏莫如跛

“二小姐，日前您吩咐的事，小人已细细打听过，国丧以后，皇宫中撵出了不少内侍婢子，且又有坊间传闻说位于西宫角落处，那永巷的血腥味日趋浓重，每日运送出宫的污桶里必有半数盛装着当日受刑之人的血液，吓人的很。”仆从跪在窗柩外，恭敬着垂首向窗内人回话。

“你可有打听过，何故撵逐了那样多的人，皇宫不是一向监管严格，不漏宫事么？”闻清安兀地惨白了脸色，捏了捏手中锦帕，复才婉转出声。“倒不敢真的接近那些出了皇宫的奴从，只是听一些接待过那群人的客栈小二传什么，‘削减开支，严惩不贷’的话来着。“哦，削减开支？”闻清安尾音细长地咀嚼着这几个字眼。“你辛苦了，这里是我的一些心意，还请不要嫌弃。”闻清安看着侍婢端了满满一锦带的纹银，掀了帘子出去，方认真开口道。“哎呦，二小姐您真是过于抬举小人了，这怎么受的住呢?”那仆从又惊又喜，声调都尖锐了几分，手中动作倒是不停，直往怀里不停地揣着银子。侍婢见此，皱了皱眉又嫌弃地将手中托盘向他推近了些。“都拿去吧，来日，我还有事嘱托于你呢”仆从闻言，忍了忍终是将那满袋子纹银揣走，还不忘猛磕了几个头，那‘咚咚’的声音倒吓了端盘的侍婢，险些摔了所捧之物。

“小姐，不过一件小事，何至于予那小人物那样厚重的赏赐呢？”侍婢吟书不满地疑惑发问。“日子长着呢，傻丫头。府上这样地位，需要忌惮的存在并不多，那小仆竟径自寻了方向，打探消息时，又知界限进退，可见其机敏。这样的人，又爱好钱财。如此这般，难道不好吗？”闻清安翻阅着下人呈上的府上名器的记录簿子，出声应答。“可是，也不至于那样给他脸面吧。”吟书仍是追问着。

“蠢丫头，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有些东西远比金钱重要得多。”闻清安轻笑出声，“况且，父亲一日在，闻府一日在，就必断不了你的。”吟书闻得此声，意识到自家小姐有些恼了，忙忙住了嘴。

“库房里的旧年器物，不是样式老旧就是过分昂贵。往年宴会上，家中也是喜奢靡华贵之风吗？”“回二小姐的话，往前先帝在时，宫中赏赐不断，每逢宴会，摆设之物向来以御赏为先。”管家慢声慢语地回应着，心中暗自埋汰，先帝骄奢淫逸的脾性都被这位新皇拉出来反复谴责‘鞭尸’了，没成想这位二小姐竟也如此直言不讳，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京城中，名声优越的古玩奇珍铺子，你去一一讨份他们的存货名单，差人将他们各个铺中资历老成的伙计请来府上，我要一一问询请教。”闻清安抿了口清茶，细细吩咐着，唯恐行差踏错，失了礼节。管家谷祏倒惊了一瞬，素闻府上这位二小姐温柔知礼，却不曾想她竟如此字斟句酌，谨慎小心，是唯恐教人拿捏了把柄去吗？还是只天性如此，温柔使然呢？谷祏晃了晃脑袋，暗淬道，自己真是老糊涂了，侯门公府里的女人，心不如蛇蝎就已是万幸了，那还敢有几分天真，真是好笑，若果如此，怕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母亲，单子上的物什，是女儿此次所遴选出来的一些备办，想请您今儿过了目，女儿好差人去账房支款，好将物件尽快运送回来。”闻清安顿首后，落座在林氏左侧首位之下，哪怕闻清欢不在，她也未曾逾越。

“你很好，去做该做的吧。”林氏将领账木牌递给身侧的嬷嬷，吟书见状，垂着头上前从那嬷嬷手中接过。

“二小姐比起往前，聪明许多啊。”温嬷嬷感叹道。“比其兰若来，她更是个棘手货色。昨日申时谷祏就将方才那单子送到了我面前，她倒沉了气，拖到今日未时，方送了来。明日就要摆宴，她是明摆着阻挠我更换她准备的物什。”林氏将手中账目放下，看着门帘上腾空飞舞的画眉活灵活现。“二小姐她，没道理提防着您啊，兹事体大，您自然会顾着丞相的脸面，公允处置。二小姐，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温嬷嬷轻捏林氏肩膀，分析着。“哼，往日里的唯唯诺诺，倒真教我小瞧了她去，清安的心气儿，高着呢。”

隔日，丞相府宴如期举行。府上灯火通明，通往主宴厅的鹅卵径道上，十步一婢子捧灯相迎，回抱环廊上，风吹蕃动，缀着的花鸟欲舞，犹如春日胜景，略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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