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第五章 夜宴二三事

丞相府，蘅芷苑内两面浅褐回廊呈抱合之势，廊上巾蕃飞舞着各色异域风情的新鲜花样，与京都时兴之物截然不同而不落富丽俗套。正屋内精雕暖炉供着，左侧首位的闻清欢垂首盯着青花瓷杯盏中的茶叶，浮浮沉沉。垂鬟分肖髻上寥寥几只珠钗，束结肖尾而漫垂于窄衣领花棉裘，下又着鹅黄锦绶藕丝缎裙，外裹金边琵琶襟外袄，肤色并不十分白皙，但因一身清澈如溪水潺潺的干净气质而卓然不群。“府上三日后预备置办一场宴会，届时京都里高官家眷，名门贵女都会赴宴。我连日里身倦体乏，夜眠不足，宴会事宜颇多，正好今儿个你们姊妹都在，我有件美差事想你们谁能帮衬一二。“林氏一边翻着手中账目，一边出声道。

“府上珍宝器物虽多，然已是旧年购进之物，我想着今年宴上能摆设几件新鲜物什，取辞旧迎新之意，但又无奈于分身乏术。”“姐姐向来聪颖过人，又对金银奇珍，玉宝罕物颇有见地，此事若姐姐来办，一定惊喜连连。”黄莺出谷般的温声软语里，藏着些许算计与打量，闻清安以为，此事办好，是丞相千金身为贵女的眼光与风范体现，是理所当然。办不好，来日里便是京都名流家眷的饭后谈资，茶余笑料，将来婚嫁后于夫家名声不利，更使自己遭人眼光了。

“妹妹这一‘颇有’倒教我惊异难安了”难安倒是未必，闻清欢委实是惊到了，她这温婉的庶妹真是不简单啊，什么时候又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知道她对于‘古物奇珍’的刻意学习，此事她瞒着人偷摸细索，费了许多劲。看来，又要排查底下人的手脚了。

闻清安温温柔柔地笑着，梨涡清清浅浅，娇俏可人，“姐姐多虑了，妹妹不过随口一提，不值上心。”

“倒也不必非得对珍宝器物有所研究才可，往日里，在其他世家大族或赴宴作客，或目所见及皆是学习与熏染，此事上，你们二人并无过多差异。”林氏查账间抬首看了闻清欢一眼，复才垂首出声道。

“倒也无可无不可，只是我这两日夜间睡觉不安分，着了凉，身子惫赖的很。恐操劳过多，发了风寒急症，倒耽误正事”闻清欢在自己母亲深深的注视后，心虚地推卸了这事。

“姐姐惯是难耐药草之苦，若是因事发了病，倒是妹妹的罪过。”闻清安敛了敛心气，看来，那事是十有八九没错了，夫人分明是为闻清欢铺路造势，却不想闻清欢忌惮于自己的试探，推了这事。自己倒不怕办了坏事，教外人笑话了去，只是，事务繁多，夫人为何独独选了这一件？

这厢闻清安尚未及深思背后深意，林氏将手中账本已轻轻合上，品了品滤好的黄芽茶，“既然清欢身子不爽利，此事便交予清安定夺置办，记得多做考察比较，我就不插手了”“女儿知道，这两日一定周全思虑，多番计较，尽力而为。”闻清安起身行了福礼，见林氏眉间疲倦，便又躬身细语，“女儿便先退下了”

庭院里脚步声与裙襦厮磨，钗环相击之声渐渐远去，消逝在忽忽寒风里。“母亲，事务烦杂扰人，掌权精算固然稳妥，您也应当珍重身体才是，适当放些小权给下面的人也未为不可。”“深宅大院里的妇人，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太少了。当年的事，我不想再遭第二回”

“水至清则无鱼，况且侯门公府里，又怎能避得过这些看似不必然的事呢？“

“我乏了，你也回屋去吧”看着女儿袅娜渐远的身姿，厚重的门帘缓缓揭起又落下，林氏沉沉地叹了口气，“当年小小的一只粉玉团子，今日也有了瞒着为娘的小秘密”“夫人，奴倒觉得这于小姐而言是好事，来日的复杂世事磨人心意，早有提防护己之心，无甚妨碍。”林氏自知其中利害，可是母女间究竟需要隔着什么，才算作结果呢。

清芬阁，“林氏向来对我们母子三人心存芥蒂，今日竟将此事交付与你，她是真心倒好，只怕这背后另有渊源。”“姨娘的意思，我不明白。”

“这样盛大的宴会，那样多的高官家眷，丞相又是这样地位，一举一动都干系甚大。夫人却什么也不嘱托，你怕是得费一番功夫，好好计算才行”

“女儿会派府上侍从出去，好好打听，只是这事避不开夫人与大小姐。”“大方去做，依她二人的气性也不会做出那故意使拌，自降身价的事来，你若遮掩倒略显小家子气性了。”闻清安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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