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露山 第五章 所谓江湖

次日清晨，沈清慕从熟睡中醒转过来，隐约听见客栈窗外传来阵阵吵闹声，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不一会的工夫，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传来，声音停在了沈清慕房门口外。

门外的人并没有立即敲门，他似乎犹豫了一番，一晌时间过后才敲响房门。在听到脚步声以后沈清慕已经警觉起来，此时忽地听到敲门声，本来第一反应以为是官府的人在一间房一间房的盘问，正想逃走，可细细一想，若是官府之人便不会在门前停留那么久。

正疑惑时，门外的人却开口讲话了：“有人在屋里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清慕这才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是赵白露。

他小心打开门，赵白露直接闪身进来，一把抓住沈清慕的衣领吼道：“你成功了？”赵白露的语气颇为激动，“他终于死了！我曾经做过无数次这种梦，梦见他死的场景，现在这个梦终于实现了，谢谢你。”

赵白露有些泣不成声，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随便在牢中结识的一位侠客，只不过自己举手之劳把人救了出来，本以为这件事他成功不了，只是因为沈清慕轻功出众，这才勉强一试，谁能想到竟有这般收获。

在赵白露的心里，自从那些事发生之后，每夜在寝宫中入睡自己都会惊醒，看着身旁的侍女也充满了不信任，担心这些人会不会也是自己哥哥和护国公所安排的人，生怕他们会趁自己熟睡之际偷偷将自己再次绑到那所噩梦般的护国公府。

现在这个噩梦终于醒了一半，那些对自己下手的人只剩下来一个罪魁祸首，那个高高在上，坐在皇位之上的，自己的亲哥哥。所以此时的赵白露心里，已经有了反叛之心。你坐在那个位置伤害我，不顾亲情，既然你做不好这皇帝的位置，那就不如，换我来坐。

沈清慕轻轻拍了拍赵白露的后背，细声安慰几句，赵白露这才从激动且复杂的心情缓过神来，“接下来你要去哪儿？”沈清慕沉默半晌，“继续留在洛阳吧，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赵白露一直盯着沈清慕看，眼神中的意思似乎想让他一直跟着自己，而沈清慕也读懂了这眼神的含义，“抱歉，我要做的事情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不能留下”。

赵白露眼神中掠过一丝失望，“没关系，反正都在洛阳城中，你有需要帮忙的，可以直接来城北客栈处找店小二，告诉他你的名字，他会帮你”。在给沈清慕交代完一切之后，赵白露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屋子，看着那离去的一袭白衣，沈清慕忍住了将她拦下来的欲望。

重新拿起自己的临渊，抚摸着剑鞘身上的蟒形条纹，沈十三此刻的回忆戛然而止。因为道观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匆忙跑过去打开道观大门，原来是徒弟沈谷雨刚刚下山买酒刚刚回来，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沈谷雨只顾着出门，忘记告诉师父给自己留门了。

接过自己徒弟带回来的清酒，沈十三也是略感欣慰，在江湖上行走了这么多年，除了在这个道观遇到了两个真心为他着想的人之外，其余所有人皆是唯利是图，不是看上自己的剑，又或者利用自己完成自己的一些利益。

十几年前的那一天，沈十三庆幸自己走进了这家道观，也庆幸自己和那个老道士打了一个赌。

接过沈谷雨手中两坛清酒，师徒两人重新回到屋内，准备一小碟脆花生，几碗清酒下肚，沈十三顿时不再像之前一般感伤，站起身来直接给了沈谷雨一脚，“臭小子，观里待得时间够长了，明天给我下山历练去，别整天待在观里惹我烦！”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地沈谷雨满脸呆滞，欲哭无泪，我又干啥了我，天呐！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整座怀露山还在被雾气所笼罩，像是无形中地一道屏障，天空不时落下几丝细雨，这是一个值得窝在房间里不起来地好天气。可这时地沈谷雨却没有这种心情，因为他早已经被自己的师父赶下山去。

“哼，臭师父，历练就去历练，踹我干什么！我学了这么多年剑，我怕什么！”沈谷雨溜达着下山来到山脚下的怀露村。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认识这个为人友善的小道士，沈谷雨对这些乡亲们的印象也不差，只不过曾经听自己师父说过，这些村民都是十几年前搬过来的，以前山脚下并没有村子，虽然沈谷雨很疑惑，但是看着自己师父沈十三正经的面孔，也是没有再多问。

怀露村的村民在沈谷雨进村以后不时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尤其是卖清酒的店家，恨不得当场让沈谷雨坐下喝上个两大碗再走。拒绝热情的村民，沈谷雨生平第一次走出怀露山的范围，说心里不紧张是假的，但是走出自己师父视线所带来的激动感还是盖过了心中紧张的情绪。

沈谷雨决定，自己的历练第一站，要选在长安，赵国国都，那里的繁华，一定超出自己的想象，说不定还有更好喝的酒，可以给师父带一些回来。

在沈谷雨去往长安的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似乎整座天下的恶事都在特意避开他。他遇到过结婚的轿子从自己身旁经过，主人家还欣喜的给了他喜钱，也遇到过结伴而行的侠客，他们相互扶持，甚至还邀请沈谷雨与他们一路而去，只不过被沈谷雨所婉拒。

他希望自己可以一个人去体悟这一路的行走，师父在道观的时候总是对自己说，说我缺少江湖心性，沈谷雨一直理解不了什么叫做江湖心性，所以这或许也是沈十三要他下山历练的原因，要他用自己的眼睛和感官去亲眼看看体会一下这真正的江湖。

本以为这去往长安的路上会如此平淡的过去，什么也不会发生，一直到沈谷雨来到映竹林这里。走的时间有些长了，在这片竹林的入口处有着一家茶水摊，沈谷雨想的是反正离长安也不远了，只要穿过这片竹林，再一路向西边走，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抵达，现在正好在这里歇歇脚。

走进茶水摊，摊主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汉，一身素布麻衣，肩上始终挂着一条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灰色麻布，“老伯，来一碗茶水，再来些你们这儿的点心”，“好嘞客官，您稍等，茶水马上就好！”沈谷雨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摊上的人不多，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其中有一方同行三人，正凑在一起偷偷摸摸对着沈谷雨指指点点，眼神止不住的瞥向沈谷雨腰间佩剑。

这把剑是沈十三亲手为他打造的，剑名纯钧，据沈十三所说，此剑近乎无坚不摧，当然，这是要在两个人内力相差不大的前提下。

对于这些人的目光，沈谷雨自然是发现了，但他却以为这只是那些人对他的好奇而已，江湖中人，哪有那么多的不轨之心？

茶水和点心很快被送了上来，在茶水端上来时，沈谷雨没有注意到摊主老汉那止不住躲闪的眼神，毫无防备的将茶水，点心一扫而空。吃喝完毕以后，要准备继续赶往长安，可沈谷雨刚站起身子来，仅仅只是走了两三步，便忽然感到有些头昏眼花，似被人在背后用大锤砸中一般。

随后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句话“映竹门办事，不相干的赶紧闪开！”沈谷雨只感觉自己忽然倒在了地上，有人在自己的身上摸索一番，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消逝一空，而且师父给自己铸的剑也被人从腰间拿走，沈谷雨很想起身反抗，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任人宰割。

沈谷雨逐渐失去自己的意识，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掠过一个想法，难道这就是师父想让我看到的所谓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