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请留步 第三十三章 冤孽

“哥，你疯了。”秦铮好似从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这样的话竟然会从这个老成持重的兄长口中蹦出来，“母亲，喝口水，坐下说。”

“我心意已决。”秦义杵在堂中，像根木头一样，任凭打骂，死不悔改的态度让心直口快的秦母气得险些晕过去。

“孽障啊，孽障啊，”秦母胡乱抓起手边的东西朝他掷去，“这么多年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飞溅茶水泼在他脸上，向来刚强的老太太顺了顺气，厉声呵斥道，“跪下。”

秦义无有不从，笔直的跪在地上，全然不顾碎了一地的瓷片，“儿子知错。”

“道理你都懂，就不改是吧。”秦母朝外喊道，“请家法。”秦铮闻言脸色大变，低声劝阻道，“阿娘，哥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能想明白的，前几日分明挺明白的。”

“前几日？你知道？”秦母看向一贯机灵的小儿子，迁怒的抽了他一鞭，“知道你不说！”疼得秦铮直抽冷气，秦义见状忙道，“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辛苦教导你的道理都用在这种地方了！”秦母气得顾不得仪态，一手长鞭舞得虎虎生风，好似能割裂空气，落在他的皮肉之上，发出闷响。一个闷声挨打，一个愈发暴怒。

“爹，爹回来了，快劝劝母亲，再打下去要把大哥打死了。”秦铮见到匆忙赶来的父亲如同见到了救星，忙跑上前去。

“别打了！”秦父的声音粗犷嘹亮，隔了挺远的言卿都听得一清二楚，“让陛下见笑了。”

秦母闻言将挥到半空的手生生停住，速速整理好仪容，将鞭子丢给家丁走到门口接驾，“臣妇失礼，参见陛下。”

“姨母多礼了，当我是自家人，不要见外。”言卿余光扫了眼顾莫，这样重的血腥味，他闻得定然更分明，果然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忍耐。说着将秦母扶起身，“这几日得空了，便来瞧瞧姨母，今日来得不巧。”言卿看着眼里冒着血丝，从不喊疼的将门虎女踉跄的站起身，颤抖得像秋天的枯叶，粗糙的手与她握在一处，仿佛是在向她汲取力量。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秦母素来性子直，看着体无完肤的长子，心疼得好似被油锅煎熬。

“有话好好说，姨母自幼教导我，武器是留给敌人的，我瞧他也是知错的，让他起身罢。”言卿在上首的位置坐下，失望的看着拧着的男人，“再不起来膝盖就废了。”

秦义接触到她的目光，狼狈的爬起身，咬牙站定。

顾莫看了眼她的手势，仍不赞同的做了口型，手里还是与秦铮一同扶他坐下，掏出了宫里特制的伤药丢给秦铮，示意他上药止血。

“这里原没有我说话的分。”秦铮一边朝他背上倒伤药，一边向众人徐徐道来，“阿爹是出自秦国公府的庶子，骁勇善战，拼死拼活攒下这份家业，阿娘是护国将军府的嫡女，为家中辛苦操持奔波。当年分家时，满京城等着看笑话都没看成，阿兄如今真是要我们秦府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啊。”

秦父长叹口气，他们秦府圣眷优渥，倒也不甚看重门第，娶个身家清白书香门第的女子即可，什么样的眼光，非要看上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于私，这是姨母的事，便是我的事，于公，臣子私德有亏，朕也该管。”言卿温柔的递给秦母一盏新茶，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陛下请说。”秦父应承道。

“秦义，你当知道她意图谋害朕。”言卿手里把玩着两片龟甲，看着面色惨败摇摇欲坠的秦义，他生得极好，刚毅的面孔带着正气，身姿挺拔，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臣知道。”秦义握紧了拳头，手上的血管贲张，喉头不自觉的吞咽，眼里挣扎，逐渐归于晦暗。他好像一只掉入蛛网的虫子，越挣扎陷得越深。

“旧时说过的话都忘了？”言卿将东西收回袖口里，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了出来，“说出来！”她极少这样疾言厉色，凶狠得像只即将出笼的猎豹，马上要亮出爪子。

“伤殿下者，杀无赦！”秦义几乎是吼出声的，他不敢看向她，双手捂住脸，显得卑微而憔悴。

“你要娶她？”言卿低声又问了一遍，“值得吗？”

秦义如同死人般狠狠跪在地上，“求陛下成全。”他在磕头，在祈求，他背弃了诺言。言卿心里闷闷的疼，像泡在水里喘不上气，她温柔的上前扶起他，“够了。不过一个废人，朕赐给你。同秦铮交接了工作，军营就别回去了。”

“陛下，陛下。”秦铮忙追上去求情，而顾莫低头多看了他几眼，并无异常，回想起初见秦统领时与如今竟丝毫不像一人。

“可有异常？”言卿凑在他耳边问道。顾莫后退一步，摇头。言卿眼里的光亮逐渐湮灭，有些无精打采，“朕不信。”

“阿兄昨日见了那贱人，回来就魂不守舍。”秦铮恨恨的骂道，“贱人，这是要害死我哥啊！”

没了前程，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言卿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眼里有些疼，这可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谁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顾莫撑起一把伞，遮住她一瞬的脆弱，依旧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陛下，刚下朝就赶过来，先吃口东西垫垫吧。”

秦铮只得厚脸皮的跟着蹭吃蹭喝，眼尖的瞧见远远走来一熟人。

“幸秧君。”秦铮看了眼陛下的脸色，暗道他不识趣。

他正要行礼，言卿摇了摇头，“幸秧君可是有事要说？”

幸秧点头，跟在后面，只是他浆洗得发白的衣裳与几人显得格格不入，引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