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西王萧朝贵的大队主力抵达安仁县城,因有斋教另一位头领李书办为向导,大队进展十分顺利。
顺利到何等地步呢?太平军兵威一到,安仁知县顺福、清军外省把总滕佳吉、本地士绅练勇头目陈连元直接一溜烟的弃城逃跑,不知所踪了。
这两相对比如此差距,可是让李纪念郁闷了半天。感情西王的威望就能把清军吓跑,而曾水源、李纪念率领的先头部队却吃了个暗亏,这让李纪念找个角落画圈圈诅咒滕佳吉、陈连元二人的心都有了。
曾李二人都是书生领兵,头一遭,如今在西王麾下丢了个大脸,也无颜待在幕帐中享受荣耀。现在安仁易主,十里八乡的斋教徒均以李书办为首,纷纷奔赴县城投奔太平军,正个顶个的在幕帐中吹捧西王呢。
离开幕帐的曾李二人,先是去官仓清理缴获的余粮,又去校场清点人数,毕竟参加太平军就能吃饱饭,这种口号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在这种年代,能吃饱饭就已经是一个佃农、莠民的终极梦想了。
是的,作为清朝统治者,居然视治下的贫民百姓为莠民,认为他们居无定所、习无定性,不知廉耻,不通礼仪,死了也是白死,反而省事。如此朝廷,如此贪官污吏,也怪不得这么多人反抗于它。
李纪念越是与太平军士兵接触,就越发的与他们感同身受,那些从小吃麸子长大的瘦小牌尾童军,一张嘴准是一口的烂牙,给他肉都嚼不动。还有分入各队的新兵,那呆滞的眼神只有开饭的时候才会冒光。就算是入伙久些的老兵,也不过参加太平军一年多点的时间,真正吃上饱饭才几顿呀?平日里掉一粒米都得寻么半天,生怕漏了个金元宝似得。
当然了,李纪念对他们的同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原因就是这群人实在是太气人。一个个就像是算盘上的珠子,拨弄一下动一下,你不安排他们,就能杵那一整天,累了就蹲着,痒了就挠挠,最大的乐趣就是翻开旧衣服抓虱子,只有渴了饿了才会伸手打报告。
不要以为是他们有了思想觉悟,知道有事先汇报,这是李纪念拿棍子教出来的,仅限于他麾下的五十名新兵而已,至于其他将领的人,李纪念就管不到了。
不过今天奇特的是,曾李二人放下了清点造册的事宜,专门围着校场上的一伙俘虏打起了转。
“李侍卫,你看看,应该是这个。”
“曾侍卫没错,这玩意就是那个,但是咋用啊?”
“郴州大队里就有不少人擅使此物,曾某久居中军,尚未见过施放之法。”
“林侍卫和李总制就在安仁县城呢,而且两人都是沙场宿将,也许有几个擅长施放此物的人,不妨去问问?”
“李侍卫且慢,你我二人刚吃败仗,虽西王不怪,然轻易相问,恐遭轻慢。不妨问问这些清妖。”
李纪念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世道不是几百年前了,如今火枪火炮到处都是,连山中老农都听说过,作为领兵将领居然不会用,就这么去问人家,万一被嘲笑呢?虽然李纪念觉得自己脸皮够厚就是了。
不过既然曾水源都说了,他也不好再反驳,与同僚相处也是一门学问啊。
既然不能问自己人,那就只好问问清妖了。
当李纪念平端着一只火铳走向那伙被束缚的清军俘虏的时候,还不待其想好如何威逼利诱,当先的几个俘虏就一咕噜跪倒,以头抢地,不断哀嚎求饶,什么爷爷祖宗、天兵天将那是张口既来,痛骂清廷狗官的污言秽语比比皆是。只听其言还以为是哪家备受欺压的佃户呢。
看着眼前的鸡飞狗跳,还有那长长的细细的鼠尾辫,李纪念是非常理解这些清军俘虏的怕死心态的。实际上他在经历前天那晚的阵仗时,已经感觉到死神的降临了。
特别是那黑漆漆的环境下,爆发的火焰、喷吐的烟雾,再加上硫磺刺鼻的味道,和对未知的恐惧。
不知道对面的枪口在对准谁,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会有子弹打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打中自己,不知道会打中哪里,手还是腿,或是头部脏器,然后一命呜呼。
不过李纪念也没有吓唬人的恶俗,眼见清军俘虏抖得快成骰子了,连忙拉住其中一个连说带比划的告诉他,演示一下如何用这火铳。
虽然方言难懂,但好在手语人人都会,明白李纪念的要求之后,清军俘虏商量了一下,好像派了个最为熟练的矮个子来。至于为啥说他熟练,看他手掌就知道了,那被火药撩的半只手掌的皮都掉了。
最熟练的射手事也最多,在索取了他的各个家伙什之后,当然了,铅子是不会给的,然后射手的表演开始了。
只见他很沉着的将火铳托起,仔细的检查着火药池和引火孔,还伸出小手指扣了扣,吹了吹。稍后满意的点点头,把挂在腰间的小牛角壶取下来,对准火药池小心翼翼的撒了些引药。
收回小牛角壶后,射手皱着眉头审视了下火药池的引药,又弹出小手指抹去了一点点,这才将火药池的盖子合上。
在完成这一步之后,射手的表情更加严肃,连呼吸都小了许多。他将火铳竖了起来,枪口朝上,然后把斜挂在胸口的大牛角壶取了下来,将细细的壶嘴对准枪口,一点一点的倾倒着发射药。
在估摸着到了一个量以后,射手停了下来,轻轻晃了晃大牛角壶,然后又倒了一点,这才满意的收回大牛角壶。随后看向李纪念,做了一个装铅子的动作,还抽出木质通条,往复捣了几下。
李纪念看懂他的意思,抬抬下巴示意继续。射手这才继续下一步,取出一只火折子,将缠绕在胳膊上的火绳点燃了。
看到这里,李纪念不由捂了一下额头,暗道自己真是蠢到家了,这么明显的火源,居然在夜里都没看到,也不知道当时眼睛都在看哪里。
射手接下来的动作明显加快了,毕竟火绳一直在缓慢的燃烧,需要不时的抽出来一股。
射手又将火绳固定在火绳夹子上,清军喜欢称呼其为龙头,然后将火铳抵在腰部,对准了校场上无人的地方,随着手掌握扣扳机,双向开合的火绳夹落下,带动了火药池的盖子弹起。
随后一声枪声在校场上响起,把维持秩序的老兵们吓得一哆嗦,连忙爬倒在地抽刀在手,警惕的观察四周,倒是那些新兵纷纷用好奇的眼神看向清军俘虏,典型的无知者无畏。
表演完毕后的射手又清理了一下火药池,这才毕恭毕敬的跪在李纪念面前将火铳献上。
李纪念有些兴奋的再次接过火铳,重新审视一番。与刚才纯粹看外表不同,在观看了发射表演之后,李纪念发现清军火铳的几个缺点。
首先就是发射慢,是真的慢,前前后后忙活完还不得一两分钟,这还是熟练的射手呢。其次就是繁杂,一只火铳搭配的零件可真不少,引药、发射药、铅子、火绳、火折子,零零总总挂在身上,两只手既要拿枪还得掏这些个东西,手忙脚乱都是轻的了。
最后就是没个定量,全靠射手的经验之谈,火药放多放少全靠手的感觉,抖一抖就多两钱,那还怎么搞,炸膛吗?
李纪念能看出来,曾水源自然也看得出,失望的摇摇头就走了。只留下李纪念咬了咬牙,不信邪的又让射手演示了好几次,也没想出来个头绪,只好大手一挥,让这伙俘虏都入了他的队,打算以后慢慢想。
就在李纪念一直缠着清军俘虏,现在是他的火铳队了,表演射击的时候。西王萧朝贵一扫在永兴的墨迹,只在安仁驻扎了不足三日,便率军北上进逼攸县。
攸县知县郭世昌也是个假把式,在听闻安仁陷落的时候就逃遁城外,
按清军将领的评价标准,见贼而逃者为上勇,望风而逃者为中勇,误听而逃者为下勇,此等人物在清军中居然可评价为中勇,真是奇葩。
在收拢攸县银钱、库粮,并征集一波农民新兵之后,西王萧朝贵再次启程,向着北方一百七十余里的醴陵行军。
而醴陵知县栗国华是个下勇,比前者还不如,只是风闻太平军有北进的意向,早先就以备战为由,一路向西奔赴长沙“怀印告急”去了。清军有如此知县,只能便宜了太平军,轻易再取一城,而且醴陵县中粮谷颇丰,又有运转长沙的大量火药和被服,当真是为攻城做足了物质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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