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望 第十九章，迷影追踪

潇潇的深秋世界，辽阔而又朦胧，却显得有一丝茫然，甚少出门的吴痕看着秋收后的漫野稻桩农田，不免的心中一感，颇为伤怀。

过了半晌，吴痕闷闷的问道，“我们就这么一直跟着他吗？弄得像铺头衙差似的，真的有用吗？”

李辛夷微微侧首，“当然，你还是不相信啊。”

吴痕白了他一眼，“我要是不相信，就不会跟出来了，希望这个赌，你能赢，不然我和你没完！”

李辛夷哈哈一笑道，“好啊，那么走着瞧咯。这一路，得小心点，可别让他发现了。”

吴痕望了望前方在路边暂歇的洛远山，低声回道，“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脚力也不行，跟踪他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李辛夷蔑视的笑了笑，“你别忘了，如果这些事真要是他做的，你还会觉得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吗？”

吴痕怔了怔，沉默了半天。然后缓声说道，“真不敢想像，要是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真的是他，那么人心也太可怕了！”

“自古人心最难测！只是现在说什么都过早，真等到那一天再说吧。”李辛夷淡淡的回道，瞥了一眼前方，“我也是很好奇，究竟是何等缘由才会有如此怨愤。”

又是暮色将临，两人跟随至临姚，眼见洛远山找了客栈而宿，李辛夷缓了一口气，言道，“眼下他在进了客栈，应该不会再走，我们也该找个地方歇着了，你是打算住客栈，还是去柳府？”

吴痕微微沉思，然后怏怏的说道，“我不去了。”

“为何？就不说费用的事，最起码住起来也比客栈舒服干净些吧。”李辛夷不解的问道。

“你不是挺懂人情世故的吗，怎么这回子装糊涂，我外公，舅舅他们是怎样的人，你不清楚吗，要是让他们知道爹的事，指不定怎么嘲笑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你和他们还有着血缘的关系，他们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吴痕冷冷的哼了一声，“我才不指望呢，你要和我打赌我也出门了，这回子就算你再和我打赌，他们那家人救不救我爹，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好吧，那既然这样，你先去去客栈，我去柳府打个招呼就来，这里是银子。唉，这趟去你们村，一文钱诊金没挣到不说，还搭进去不少草药，更重要的是，还落的一身埋怨，亏了，亏大发了。”李辛夷边说边叹着，佯装一脸委屈的样子背身离去。

吴痕望着他离去身影，撇了撇嘴道，“哼！你自找的，怪谁啊。”

傍晚的临姚镇虽不十分热闹，但华灯初上，沿街的各式小店依旧有着三俩谈笑风生的客人，老板们顾不上暮色来临，笑嘻嘻的不忍打烊。相比较平日村里的情景，这里已经热闹多了，习惯了村里的与世无争的生活，一时间吴痕看着这些艳丽的灯火和往来的人群，有着一种落寞的不适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走近客栈外，也是一阵徘徊，吴痕瞥眼看着有没有洛远山的身影，以免进去后，撞个正着。看到店小二领其上楼，这才心安，慌忙窜了进去，直奔柜台。

“老板，还有没有空房？”吴痕怯声的问着。

那老板本在算盘上拨弄着，听声后转而抬头打量了吴痕一番，然后脸上一阵怪笑道，“有是有，你是一个人吗？”

吴痕不喜欢那老板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忙反问道，“有就行了，您管我几个人干嘛？怕我付不起钱啊。”

老板见吴痕言语里带着防备和生气，呵呵的解释道，“姑娘别误会，我开门做生意，当然是来者不拒，但据我观察，一般住店的多为男子，就算是女子的，也大多是和丈夫一起的妇道人家，难道见到姑娘只身一人来投栈，不免多问了一句，别见怪啊。”

吴痕收了收神色，眼睛转了转，接道，“我也不是一个人，一会儿还有一男的要过来，咱们要两间房。”

“好嘞，马上给您安排。”老板正欲喊另一名店小二过来，突然被吴痕的一句话打断。

“等一下，老板，我想问刚才有个年轻公子进来，他住那间啊？”

老板顿了顿片刻，回道，“我们这小店也是有规矩的，客人住那间房，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没关系，那烦请老板别让我们的客房和他安排在一块就行。”吴痕立马转了语气说道。

“行，知道了，小二，带这位姑娘去二楼左侧靠里的那两间。”

“哎。”小二一个飞步奔了过来，朗声答着。

李辛夷这边回到柳府后，跟姑姑李氏和姑父一家子打了个招呼，便回房收拾着之前存放的行囊，李氏一个劲的追问着辛夷此番去小河湾的情况，和吴痕有没有进展啥的。

辛夷无奈的回道，“这事慢慢再议好吗，我现在有事，急着出去呢。”

“这刚回来又要出去，天都黑了，还去哪啊。”

辛夷顿了一下，转而回道，“还能去哪啊，去出诊呗，病人可不能耽误。”

李氏没好气的说，“哼，你就知道拿病人来搪塞我，自己的事一点也不上心，亏我还答应了你爹，一定帮你摆平终身大事，你倒是跟我说说咋样了嘛，去了那么多天，如果实在不合适，我在帮你去找吧。总归有合适的吧。”

辛夷轻推了推李氏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您也别太操心了好吗，我自己心中有数，爹那边烦请您打个招呼，就说我过段时间再去找他老人家，向他赔罪。”说完拿着行囊就往外跑。

李氏扬了扬手呼着，“哎，别急啊，你还没回答我呢。嗨，这小子，总是这样，真拿他没办法。”

来到客栈，李辛夷询问老板后，来到了房间门口敲了敲。

吴痕应声而出，一把拉了其进来。

“怎么了？你这是，男女授受不亲啊。”辛夷惊道，顺带着一番调侃。

吴痕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是不让你被那人看见，跟踪人也要有个跟踪的样子啊，这么冒失，能成什么事。”

“姑娘教训得是，是我大意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我在这里被他瞧见了，也没什么吧，本来我就是要离村的人。”辛夷略带调皮的回道。

吴痕细想说的也是，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缓声说道，“也许吧，不过我渐渐觉得你的猜测越来越有点眉目了。”

“哦？你是发现了什么了吗？”

“也没有，就是刚刚我在走廊里无意间听到他自吟了一首诗，让我颇有所感。”

李辛夷追问道，“什么诗？”

吴痕侧首悠悠答道，“北山有芳杜，靡靡花正发。未及得采之，秋风忽吹杀。君不见拂云百丈青松柯，纵使秋风无奈何。四时常作青黛色，可怜杜花不相识。”

辛夷微微点头，眼神平静，“是岑参的《感遇》，这首诗乃是诗人表达怀才不遇之情。他念这首，究竟是何意呢。”

“他是读过书的，一言一行，必有深意，想来是不太得志，有点感慨罢了。哦，对了，你知道他是哪里人氏吗？我们总不能漫无目的，毫无头绪的跟着吧。”吴痕自言着，转头问向李辛夷。

辛夷轻摇了摇头，低笑道，“你才想起来问啊，我以为你不记得问呢。这个嘛，我也曾探过他口风，他只说是越州人氏，详细住处，却不肯透露，现在看来，似乎有所遮掩，故意不说的。”

“越州？”

“是啊，怎么了？”

吴痕淡淡的沉眉凝眸，转身而道，“那是我爹曾经的为官之地，我少时一直住在那里，想来也有十来年了。”

“这么看来，我们这位洛公子，很有可能早就跟你爹是认识的，而且应该是结过怨，那么他在小河湾村的所做种种，就能解释的通了。”辛夷若有所思，转而忽然开朗起来。

“可我爹不认识他啊，不然之前见过不可能不知道。”吴痕回道。

辛夷接着说道，“这不奇怪，你爹当年是高高在上的官员，他可能只是个毛头孩子，他认识你爹，你爹不认识他很正常啊。”

吴痕听完幽幽的叹了口气，“行吧，谜底总会有解开的时候，很晚了，我要睡了。”

辛夷惊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至于你有没有用过，请自便，我要睡觉了，不便相陪，还烦请你出去。”吴痕一本正色的言道。

“额，好吧，那你好生休息，晚安。”辛夷怏怏的退步而出。嘴里头还嘀咕道，“唉，还想请你去吃小吃呢，看来在真相查出之前，心里还是没原谅我啊。”摇了摇头，径自而去。

转眼一夜过去，清晨洛远山就起身赶路，吴李二人随后远远跟上，几人就这么一直步行，一路往越州赶来，途中秋意渐浓，天高云阔，深野辽原，朝阳万家，二人无心欣赏，只顾着跟随着前方那道孺影。

吴李二人一路跟到越州城郊，已经是次日午后，那洛远山并未选择直接进城，而是直奔一处偏僻之地，那里有零星几处墓冢，甚是荒凉，往里去洛远山跪在一墓前，沉吟良久。那墓碑上挂着几个野花圈成的花环，似乎显示着墓的主人是个女子，因为不能跟的太近，所以听不到他说什么，但见他面色凝重，转而略有开怀，眼眶中似有泪珠打转，仰头长叹了一声。

等到洛远山离去后，躲在荒草后的二人旋即窜出，走之墓前，瞟了眼石碑，上面清晰写了两行字，“王门洛氏之墓，不孝子洛远山立。”

二人对望了一眼，李辛夷随即说道，“这样看来，洛远山跟随的是母姓，他的父亲是姓王的。”

“姓王？”吴痕若有所思。

“怎么，想到了什么吗？”

吴痕回了一句，“还不敢断定，需得进一步跟上去才能知晓。走，我们再跟上去。”

越州城的午后那是热闹非凡，吆喝声和嬉笑声不绝于耳，人群往来之多，绝非小村和小镇所能比拟的。

街头有人群围着什么，像是有什么表演，可那洛远山只是远远顿了顿脚步，望了望，转而落寞的离去，拐进一条小巷。

二人追至巷口，发现巷子又窄又深，里面几乎没啥人影，跟进去很容易被发现，李辛夷提议道，“这样吧，我一人先跟进去探探，你帮我看着行囊，在一旁等我。”

“不行，谜底都快揭开的时刻，怎能你一人独去，我也想去。”

“嗨，你这是好奇心强呢，还是对我不放心啊。”辛夷挑着眉问道。

吴痕淡淡的回道，“两者都有。”

辛夷望了望巷子里走进深处的洛远山，微思片刻，叹了口气道，“行吧，都已经来到这了，就算被发现也不碍事，一起就一起吧。”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暗窄的巷子走进，因为巷子里没什么阳光，所以两旁的墙壁甚为潮湿，还都布满了青苔，越往里越让人感觉到寒意上升，不禁让人打了个哆嗦，前方究竟如何，那洛远山怎么会住在如此地方？二人带着好奇和不解向前一点一点的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