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 第十二章 名家叶蕴

自荣府立意为贾宝玉寻一进学名师，贾政得了贾母的令，同僚、世交多方皆有拜托，贾宝玉原想真良师可遇难求，可能到年后也未必能恰得其人，遂不知这日贾政唤了宝玉去荣禧堂,说是今得一才名出众人,姓叶名蕴,字晗章.

这叶晗章,乃是太上皇临朝时的同中书平章事、东府太宰（首相）集贤院大学士叶巨之嫡次孙，少年成名，二十一岁便中榜眼，原家世和能力俱在，为仕途名珠。但这叶晗章却最是洒脱之人，素日诗酒朋比，不拘泥于礼法，因与前居关候之孙相与甚厚，引为挚交。不想这居关候卷入西北军饷百万银两贪腐窝案，且为三首犯之一，被抄家拿问，革去世职，全府男丁尽数充往漠南边境戍边；本来女性都要充教坊司的，总算太上皇念其祖上之宿勋，给予赦免了。

叶蕴送别居关候之孙时，写了首送别诗相赠，忤了当今太上皇的圣意，降职三等，发往西南小县为知县，实同流放。这叶蕴一气之下，辞官不往，就此成了白身之人，把叶巨气得病了一场。自此，这叶蕴便往、返南北名胜之地，遍历烟华，竟是闲云野鹤一般，在京中亦难得一见。此次他入京却因其母病重，返都侍疾.西宁郡王府二等候孟羲得知贾政正为贾宝玉苦求治学名师，又知叶巨老相公素与贾代善亲睦，两府颇有渊源，故荐之贾政。

贾政持贴，亲往叶府拜会，这叶蕴自己是个才情高远之人，平生本最喜才识天纵、钟毓神秀人物，早听得荣国府有一衔玉而生的奇人，心中遍想必是极有造化灵通的，亦想见识一番，便许了贾政，将宝玉带去一见，若两人有缘，方可收为门生。

贾政将此般种种，与宝玉细说一番，宝玉大喜，这种应试高第又兼具才名的人，正是读书治学上难求之师。当下父、子两议定，又回了贾母，第二日便前往叶府拜谒。

次日一早起来，袭人、秋纹等伺候宝玉梳洗妥当，宝玉随意用了早饭，便早早往贾政处等候，及至贾政用早饭完毕，吩咐门外备好马，带了七八个随从和宝玉初次上门的见面礼，父子两慢慢往叶府去，大约半个时辰，来至叶府正门，早有叶蕴安排其大哥之子名唤叶瑾的在门前迎候。叶蕴父早亡，仅母在，其本人只有一女，年十六，许了北边靖原镇守使一等伯夏从嫡次子为妻，只待明年两家行嫁娶之礼；叶蕴大哥名叶芾，生二子叶瑾、叶瑜，自己才情只属中庸，中举后屡试未得进士，只得以举人之身待选，靠了叶相在朝中积年恩威，如今在江浙行省做同知，不在京中。

宝玉以兄礼见了叶瑾，叶瑾将他们父子两个引至叶府正厅前，叶蕴正迎贾政在厅门口，贾宝玉只见叶蕴，看似年方二十八九（实际已三十四，一身山色锦袍，腰束青花滚边带，所坠之物仅一碧玉佩，颔下一缕长须，宽眼白肤，好一个美男子。叶蕴亦打量了宝玉一番，见宝玉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面若春花，目如点漆，暗叹真似一宝玉呀.

当下四人入厅，分宾主坐定，又有下人上了茶，宝玉又上前见了子侄礼.

叶蕴笑道：“只在我处，勿需多礼，现今读何书？“宝玉恭声道：”杂乱读了些应制经典，杂学旁门也都有看些，只是难得其中精要。”

叶蕴又道：“其中三昧，自是后悟，可能熟记其文?

贾宝玉的前主向来不爱读诸子百家的应制经典的，全亏换了神魄后，现在的主身这些时日把四书读完，因回道：”现今只四书尚算熟读，可请先生于其中任择篇章，我且试试。“叶蕴闻听如此，随意挑了四篇，不料宝玉未见顿挫，皆是顺声而出，不错一字。叶蕴大惊，能背倒不奇，奇在此子不见半分停顿思索，且不错一字，心下自已是十分满意，赞赏之情全溢于表。叶蕴又问宝玉：”你自说也看旁书，能诗否？“

贾宝玉心道：”这下好，本朝代宋而立天下，诸后之朝皆无，宋之后的诗名篇，自己凭前世读了十八年书的还是记得的。“遂回话到：”但请先生出题，晚生且试试。“

叶蕴略一思索：”以白梅为题吧.他这一题看似平常，却又不简单，古往今来，以梅成诗者，名篇但不知凡几，宝玉又是临时而作，最是考机变天资的。一旁叶瑾，忙让下人即刻上了纸墨笔砚，宝玉起身在厅中踱了几步，故作深思十数秒，至桌前，，提笑落纸“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元王冕的白梅一诗便手到擒来成了宝玉的，且宝玉可不脸红，谁叫运气是实力的一部份呢。

宝玉写好，双手捧与叶蕴看，叶蕴看罢摇头颂出声来，又递与贾政看，捏须大笑：“荣国公府果有玉麒麟儿。“贾政听叶蕴如此纵声夸赞，忙道：”宝玉可得有缘入先生座下治学？“这叶蕴最是个性情中人，先前要考宝玉，是怕收个无灵气的不可造之人，现今见宝玉资质如此，不要说他父子两个送上门来求师，即便要他反自放下身段去求此学生，他也是肯的，因而道：”世侄之资，蕴不及也，若得为门下，幸之所至，只恐误了他。“

贾政听得此言，大喜道：”宝玉，还不给跪下给先生行入门礼.宝玉忙朝叶蕴跪下，磕了个头，叶蕴急起身扶起宝玉，道：“何需这般俗礼，不必依世俗，入得我们，师友之间即可。”

贾政说：“圣人之先礼在，如何废得。明日即备齐束脩六礼，方得正式拜入先生门下。”未几，贾政和贾宝玉拜别叶蕴回荣国府去，叶蕴领着叶瑾亲送至大门，见二人骑马远去。叶蕴对叶瑾道：“此宝玉真宝玉也，今我得此学生，必为你今后仕途臂助，今后相处，莫欺他年少，凡事需敬他三分.”叶瑾向待叶蕴如父，又更知乃叔儿时向被称为神童，从未见他这般推崇过谁，当下忙应道：“知道了，叔父。”

贾宝玉父子回到荣国府后，宝玉又将拜师之事同贾母讲了，贾母知叶家此儿之才名，大喜，忙唤过王夫人、熙凤来，交待备齐诸般礼物，又商议束脩既不能太多俗气，又不能太少于身份不符，最后定了三百两。

第二天，贾政差人往部里告了假，带了宝玉，还是跟了七八个外门随从，一起往叶府，并未大张旗鼓，只还请了西宁郡王孙现世职降袭二等候孟羲作赞礼见证之人，一时间拜师礼毕。又引宝玉内宅拜见了叶老太太、叶蕴正妻童夫人，并与叶蕴独女叶婳见了姐弟礼.如此一番，贾宝玉就成了叶蕴入室弟子.尔后，贾宝玉向叶蕴求准，每旬前六天，宝玉往叶府中来读书，一个月下来只上学十八天，余下皆为休沐日。

叶蕴知宝天资质天纵，知他不是个需死读书的人，亦从了他所请，只道：”若学业有精进，就从你所愿，若无所得，却要增加上学天数。“宝玉满口应了。叶家备了宴席，留了贾宝玉父子和西宁郡王孙现世降二等候孟羲三人用了午饭，宝玉又得了叶老太太一件金锁、叶蕴一块双环玉佩、师母童夫人一串楠珠为见面礼。

待饭毕，皆辞了叶府，各去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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