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剑 2、人间不平

山脚下荒草丛生的树林中，天色昏沉沉的，下雨前的天气似乎都是迷迷蒙蒙的，树影不住的婆娑晃动。

枯黄的杂草里鲜血已然凝结，一个蓝色的人影浑身是血，整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生是死。

天空中的乌云深处雷声闷闷，轰隆作响，雨慢慢飘了下来，洒在这名蓝衣人的身上。

冰凉的雨滴落在这人的脸上，也不知是被这雨滴惊醒，还是轰鸣不息的雷声所惊扰，只见他的胸口似是一阵起伏，皱着眉大口喘了口气咳了几声，这才慢慢的睁开双眼。

蓝衣人手里拽了蓬草似乎想接着劲坐起来，雨水从头浇了下来洗去了脸上的血水和泥土，露出一张清秀的脸，一张脸已因忍者疼痛而有些变形。

刚欠起身感到自己筋骨撕裂，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又全身剧痛不止，他目光迷离，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十分陌生。

他喃喃自语的又倒了下去，用略有颤抖的声音说着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哪里？我是云逸我是云逸……”

他两眼一阵迷糊，雨越下越大，终于还是趴在草丛里大口的喘着气。

雨过天晴，空气中多了几分清爽的气息，蓝衣人慢慢爬了起来。

蓝色的衣服被雨水冲刷了一夜，已经分不清是蓝色还是褐色了，红色的血也只剩下来黄色的斑。

步履蹒跚的向着山下有着烟火的地方走去。

昆仑山太过偏远，山脚下本不繁华，只有一个镇叫张掖。

一杆发黄的大旗竖在镇子的入口处，上面墨色淋漓的几个大字“张家酒铺”，想来这镇上张家应该是最大的大户了。

今儿农历初二，逢集。

镇上现在集市热闹，青石板铺成的路两边摆满了手工框娄和刚摘下还挂着水珠的青蔬瓜果。

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头攒动着，挑着挑的小贩走到那边吆喝到那边。

云逸却是从巷口慢慢走了进来，来到人间既没有无根之水也没有仙家真元可以裹腹，饭终究还是要吃的。

云逸很喜欢葱油饼的味道，远远的就闻到了香味。

刚刚定了定神喝了一碗白白的米粥，吃完了碗里的一块饼，正琢磨着怎么给那位大娘钱，自己出门可是连点付账的银两也未带，伸手上下摸了摸似乎确是没点值钱的东西。

突然有个声音似乎在对着自己喊着，“你个臭要饭的，没钱吃个屁，老子管理这里是小本生意，又不是那些个财大气粗的大善人，你看你，还吃，越说越吃，吃个没够揍你丫的穷要饭的……”

身后两名带帽子油里油气的男人，站在青石板大街上，身材瘦高的男子伸手掐着腰瞪大双眼看着云逸破口大骂道。

另外一名男子看上去矮壮矮壮的面相则是凶神恶煞的，却不说话，只是弯着腰，冷冷的看着。

路人远远避开，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云逸，却是这两人一向看管这块街道，逢到穷人没钱人那便是一顿拳脚，轻者有伤重者死亡，当真是偏远地带无法无天。

说着那大汉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更是好久没活动手脚了，早痒的慌，蒲扇大的巴掌披头扇了过来。

云逸倒是坐着没动，众人有的惊呼一声却是不忍看着云逸脑袋被扇到地上流出血来，哪知道众人眼睛一花，也不知怎的那大汉一屁股跌坐在坚硬的石板地上，疼的“哎呦”一声。

“你他娘的行不行啊，天天让你练武你不练，还来跟着老子出来管闲事。”旁边凶神恶煞的男人气鼓鼓叫骂道，丝毫不留一点情分。

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把雪亮的刀子出来，云逸一看就笑了，这些人吓唬这些普通老百姓那是足够了。

百姓只求的一日三餐裹腹哪里会去惹这帮子无赖？

他这里举刀就要上前，却不料瘦搭档眼睛一花又不知怎得坐在了他脚面上，横起一脚将瘦子踢了出去。

矮壮拍了拍手，大笑道：“让你滚远点，好好学着，碍手碍脚?”

话犹未了，突听又是“普通”一声，瘦子竟又从几米飞了回来，“砰”的又坐在他脚面上。

矮壮大汉一惊，脚背这次被坐的生痛，道：“嘿!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高手，真人不露面，竟还有两下子。”

再仔细一瞧，只见破衣烂衫的那人坐在桌子上，面前一碗白米粥喝了个精光一大块葱油饼也早已不见。

正抹了抹嘴看着自己，那眼神即不说凶也不能说善，非常凌厉的眼神带着些微笑。

自己这一刀扎还是不扎？瘦子是不是被这人扔回来的都不好说？

矮壮大汉呆了半晌，又后退两步，大喝道：“是你这混蛋把他扔回来的嘛？老子。。。。。。。”

“老子”两字还未后面的话还未说出，他语声就突然顿住，坐着的这人脸色却是突然一变，两只眼睛使劲瞪了他一眼。

他竟已觉得全身发凉，再也说不出话来。

虽是烈日当空，自己却是感觉到堕入冰窖里一般。

刺眼的光线中，只见这人灰白的一张脸，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没有任何事能打动他的心。

一身看不出来是蓝色还是灰色的衣服，早已被拉成了条条，垂着在身上，有的地方已经露了出来。

露出来的是伤口，最小的一条也得比自己手里得刀还要长些。

这双眼睛也说不出来的味道，只不过瞪了他一眼，矮壮得汉子就已经感觉那身上得伤口像是在嘲笑着自己。

矮壮汉总算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深谙江湖之道，深深吸了口气，道：“朋……朋友是来干什么的?”

他虽已壮起胆子，声音还是有些发抖。

云逸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矮壮汉子怔了怔，道：“咱们负责看管这里，我看你浑身上下摸了几遍没个银两怎么付账，气不过。”

不料云逸，“叭”的一拍桌子，道：“看得出大爷没钱，还不把钱拿出来?”

矮壮汉子眼珠子一转，只见旁边十七八个小贩聚拢在一起都在瞧着自己，他心里暗道：“我要是这样认怂，在这里怕也得没地方见人了?”

想到这里，胆子又壮了几分，冷笑道：“咱们这里一向讲究先吃后给钱，没钱那就得打断腿滚出去，不然堕了这张掖得名声，你没钱我可以带你去张大爷家里去借，借一还二。”

谁知这穷鬼却冷冷道：“没有钱，你掏钱把这碗粥买了吧。”

矮壮汉子拖着时间等着几个伙伴，远远得眼角余光看见自己几个弟兄吃的满嘴流油的晃晃荡荡的过来了，顿时底气又足了。

旁边商贩正指手画脚的看着自己，只觉满脸火辣辣，跳起来怒吼着拿刀扑过去。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老远的七八条大汉见他动了手，也立刻张牙舞爪吆喝着跑了过来，纷纷喊“打”，有的搬起了板凳，有的卷起了袖子。

云逸却还是坐着没动，这一刀便扎了进来，“哧”都得一响。

矮壮汉子心中大喜，这一刀不死也得躺上个三年五载的，旁边商贩见了刀子顿时大声惊叫。

这一刀本来扎得准准的，谁知这一扎进肉里，却是没再扎进去，矮壮汉子反身拔刀却又没拔出来。

围观的人早已躲得远远的观看，生怕溅了身上血，胆子大的探出个脑袋正偷偷的看着。

只在不远处的酒楼上却正有个胖子端着酒杯喘着粗气兴趣盎然的在看着，又低低的对着旁边束手站立的人吩咐了几句。

矮壮汉子平时是个头本来狠得很，现在只觉两腿发软，自己肯定是干不过这个人了，缩回手扔了刀，对着那些大汉怒吼道：“你们这些龟孙子，瞧什么热闹?你们的手难道断了么?”

大家被这一吼，也不好意思再不动手了。

突然远方一声喝道传了过来，一人哈哈大笑道：“原来居然有高手来到这穷疆僻壤之地，真是幸会幸会。”

“会”字的余音还没有落下，哈哈大笑的人又是几个耳光掴了过去，“你们以后少在这欺行霸市，怎么着说了不听，还要别人手下留情?”

矮壮的汉子，嗫嚅道：“他吃饭不给钱?”

云逸这才翻过脸来看看这哈哈大笑的人是谁，却是刚才在酒楼上嘀嘀咕咕的胖子，这人一掌笑脸就像弥勒佛似的，不笑不说话。

这笑弥勒却不答话，反而走到云逸面前，恭恭敬敬，带着笑道：“弟兄们不知道有高手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望阁下恕罪。”

这人才真是个老狐狸，一直看到现在才出手。

这就叫老江湖的手段，江湖道上讲究的就是这个调儿，他只道对方听了这话，也必定要有一番江湖礼数回敬过来。

谁知云逸竟完全不吃这一套。

云逸带着微笑把这笑弥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这笑弥勒却用胖乎乎的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姓张，别人都喊我张大户，虽然不是很好听，可我也没干着缺德事，兄台看起来绝非我中州人士，不知为何来昆仑做甚？”

一面说着话一面让跟来的把早饭结了。

云逸不知这人来头，自己有要务在身倒也不便在冷脸相对。

酒楼宽敞干净，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子上摆了几个小菜，桌子上两个大碗，碗里酒香扑鼻。

云逸在靠近窗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你就是这里最有名的张大户？”

张大户道：“一点也不错。”

笑道：“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人能惹得起你了，在下云逸，不知道你来找我一个穷要饭的做什么。”

张大户也已坐下来，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碗酒，抓了把豆干塞在嘴里。

像他这样的人，能够坐下去的时候，当然绝不会站着的。

一面喝酒一面擦汗，一面喘着气，道：“我却知道你不是中州人，昨夜电闪雷鸣昆仑峡谷妖艳异常，阁下若不仙人当是妖人，我家中有事想请阁下帮忙？”

云逸看着笑弥勒的一张胖脸，心里想了想这几日还要盘桓在此，此人善恶难辨对于自己却要委身，淡淡的接了，“你家里莫不是妖异之事？”

张大户收起笑脸换了张沉重表情叹道，“阁下想来果是高人，上次那个做法之人也是这么对我说，有高人路过此地让我好好相待，还没说事阁下已然看出，果然是仙人”。

说完居然趴下来礚了个头，云逸心里吓了一跳，面上还是没有表情，学着张大户抓了几个豆干塞进嘴里。

端起碗来冲着张大户一笑，咕咚喝了一口，这酒混着豆干倒是味道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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