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少年 第十二章

堂哥回来前的几天里，我们三个都心照不宣地晚点上班，早点下班，肌肉男这家伙其实还不错，虽然工作上对我们不满意，却没有延续在生活上，平时对我俩挺关照的。我们过的快活异常，还有工资可以拿。每天晚上下班后，我和高落都会喝上一瓶冰啤酒，然后在柏油路上散步。有两天下班后，我们俩去了相对热闹点的镇子里，吃些小吃，找到一家网吧上上网，充当无聊的消遣。

这样舒服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直到堂哥回来。他还带来了一个帮手，这样一来，算上我们三个，要有六个人在一起干活了。好日子结束了，堂哥开始赶进度，我们为前几天的偷懒行为付出了代价，现在的情形是，我和高落充当小工，要做的事就是为他们四个搬运所需要的材料，之前我们两个差不多分别为一个人提供材料，现在我们每人要为两个人提供材料，要干的活儿翻了一倍。堂哥回来的第一天就把我俩累的够呛，当然，他们四个成年人也很累，不过他们早已适应了这种强度，苦了我和高落。

虽然累了一点，但我觉得这没什么，这才是正常的工作强度，还不至于让我萌生退意，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坚定了我要离开的决心。

那天，工地上收到通知，要来一些领导视察工作，我们搭架子的工人需要把架子刷上一层黄色的油漆，天知道这有什么用，可能只是为了美观一点吧。实际上有这个活儿蛮不错的，至少比一直抬钢管要轻松的多。堂哥安排我和高落完成这个任务，但同时也要有人为另外四人提供材料。这样一来，我们两人之间要有一个人干上相当于平时四倍的活儿，这可不轻松。于是我提议二人轮流刷油漆和搬运材料，高落说先由他刷油漆，我同意了。我干了一会儿活，那强度简直要了我的小命，可以想象一下头上顶着顶一个炽热的太阳不停地快速搬钢管和铁块的滋味。我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估计脱下来就能拧出水。

我累坏了，我向高落说：“咱们替换一会吧，让我刷会钢管，我有些累了。”

可他却说：“抱歉，我之前腰上有伤，这两天太累了，我的腰伤又犯了，你先让我适应一下，再干一会儿吧。”

我愣了一会儿，这种鬼话我才不相信，但我却没有反驳他，而是回去继续干我的活儿去了，我往往为了别人而宁愿让自己多吃点苦头，与其说这是善良，倒不如说是软弱。

我很生气，此时我对他的厌恶油然而起，他是个让人愤怒的混蛋。我接着干着活，我累的快要没有力气了，汗水被阳光晒干，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白色的盐。我搬着材料，又被新来的那个工人呵斥，他嫌我搬的速度太慢了我很委屈，但我没办法还嘴，只好尽我所能地加快速度。我被太阳晒的快要晕过去了，有一次眼前一黑差点栽进基坑里。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看高落，只见他悠闲地刷着油漆，还用他那该死的手机放着音乐，我火冒三丈，但我忍了下来。我心想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必须得离开这里。对，马上就走，就明天。

最后，我总算挺过了那煎熬的一天，身心俱疲。和高落走在下班的路上，我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此时的我对他的成见很大。高落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看上去心情愉悦，我则闷闷不乐的。我们在一家餐馆吃了晚饭，高落提议去附近的镇子上玩一会儿，我拒绝了，独自一人回了宿舍。

堂哥过了一会儿才回到宿舍，我走到他面前，告诉他我想回家了。他憨厚地笑了，这笑容让我感到温暖。

“回去也好，回去吧。”他说。“这儿本来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这些天累坏了吧，尝到了挣钱的辛苦滋味了吗？知道在这里干活不容易，回去就好好上学，听到了吗？不好好上，回头只能继续跟着我干。明天我送你回去。”

他的话让我开心地笑了，我一直觉得堂哥是个不错的家伙。

我心情愉悦，走到外面的柏油路上散步，晚上的路上总是那么清爽，我默默欣赏着这条漂亮的马路，尽可能地记住它地样子，因为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儿了。

我遇到了散步回来的高落，告诉他我不干了，明天我就回家。他很吃惊，他有些生气，我看的出来。

“为什么啊？我们在这里干的好好的，每天能赚不少，活儿也刚刚熟悉，你就想走了，这算什么啊？你听我的，不要走，在这里再待上几天，我们干满一个月再走多好。你再坚持一下，不要走，行吗？”他带着责备的语气对我说。

我心里冷笑：是啊，你今天倒是很舒服，却完全没有为我着想，谁知道你的腰明天还会不会疼？然后又让我独自干上一天的高强度工作，我在很多事上都愿意退让，但这次我受不了了，我无法坚持下去了，你自己在这儿呆着吧。

我很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我没说，我总是这样，无法对他人说出真正的想法。如果我把这些话一吐为快了，我会非常舒服，但我们的关系就产生裂痕。我即将离开，希望只留下美好的记忆，还是不说的好。

“不行，我已经和堂哥说好了。”我说，“真是抱歉，不能陪你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回去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暑假几乎已经过半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我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些，我真是一个软弱又虚伪的家伙。

他看上去有些失落。“你走了，我应该也干不了几天咯。”除此之外，他没有再说什么了。一阵沉默填满了我们周围的空气，然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