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源—珏起 第七章 叠溪古城

纸屑承载着两人唯一的希望，围着沙洲转了一圈，便径直朝着洞穴深处漂走了。直到一处岩壁，便原地打起转来，形成一个大大的漩涡。

俊东据此判断：出口就在水下。

“你会游泳吗？”阿水问道。

俊东自幼在水边长大，会水是自然的。

得到俊东肯定的答复后，阿水三两下便脱去了外衣，递给俊东一个绳头道：“掌柜的，你拿登山绳系住我，我如果拽绳子你就往回拉。

“她这是要去探路呀。”俊东有些着急，便大喊道:

“水下情况不明，要不想想别的办法，这太危险了！”

“你有办法吗？放心，我试过水温了，不冷。”阿水一面说，一面将手电筒衔在口中，推着预先用防水布扎好的背包，游了出去。

俊东没辙，只好掀亮头灯，将登山绳的一头系在腰里，双手紧紧的拽着另一头，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渐去渐远的阿水。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洞窟安静得吓人。

俊东忍不住拽了一下绳子，惊恐的发现绳头不知何时已经松脱，软软的漂在水面没有了目标。

一般人在水下最多两分钟便会窒息，难不成就此断送了阿水的性命。

俊东越想越急，越急越悔，三两下脱掉衣服，便要下水去寻她。

“掌柜的！”水花开出，阿水冒了出来，用手电光朝着俊东的方向晃了晃：“快来，快来！”

俊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急忙下水，朝阿水的位置游了过去。

潭水的确不冷，可是每隔一段就有一股凉凉的水流，以阿水的位置为中心，一圈套着一圈。这种忽冷忽热的波状暗流说明，该处水域极深，而且有新鲜水源不断补充进来。

阿水用手电戳了戳水面，示意俊东跟上，随即双腿扑腾几下，便又潜入水下去了。

俊东来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紧跟着也潜了下去。

手电的照射下，水下能见度不足一米，俊东感觉的确有一股明显的水流，通向深处。

两人游出丈余，眼前便出现一个缓缓上行的斜坡，底部满是白色的细沙，踩上去柔软而舒适。

一路并无惊险，两人循着沙路直接就走出了水面。来自洞穴的水流，此时便沿着左右石壁一分为二，朝两侧分流开去，正中间便形成一片广阔的环形沙滩。

沙滩中部是一个更为巨大的天坑，多余的水流，以不可想象的恢弘气势，全部流向了这里，腾起一片茫茫的白雾。

那雾气之中，隐隐绰绰似乎有许多的建筑。

“美不美？”阿水站在天坑边缘，朝着眼前的景色努嘴道：

俊东再次被这奇景震撼，惊呼道：“难道是叠溪古城！”

天坑的上方，是巨大的透明穹顶，象罩子一样把古城笼罩了起来，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下世界。穹顶里波光粼粼，一派生机，时不时地还有几只人鱼在其中游弋，宛如置身水族馆的海底一般。

俊东还在感叹古城的壮丽，阿水已经取回了背包。两人系好登山绳，一前一后的下到天坑底部。云遮雾罩的古城轮廓，便慢慢的清晰起来。

穿过一片墓地，二人便到了入口，发现大部分建筑的木质部分已经朽坏，只剩下更为耐久的石材，东倒西歪的堆砌在一起，展示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入口有个不大的广场，立着一块黑色的日晷。这是当时人们的计时工具，也是整个古城的文化中心，相当于市政广场功能。

广场周围，原本应该是有建筑拱卫的，只是原来的结构已经完全被地震所毁，只剩下石柱还立在原地。

街道不大，却堆满了建筑的残渣和倒伏的枯木，以致二人不得不通过攀爬才能继续前行。

整个古城，除了鬼气森森的建筑，竟然没有一丝活物。

渐渐的，阿水有些焦虑，便对俊东道：

“掌柜的，这就是你魂牵梦绕的叠溪古城啊？恐怕此番你是要成为这里的第一位新市民嘞！”

俊东并不着急，他本来就喜欢探险，似乎对古城的神秘充满了特别的兴趣。

“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回到上面去的。现在嘛，既来之则之，本市民可为你做一回免费导游，享受你的旅途吧。”俊东说道。

为了安慰阿水，他一边走一边给她讲述叠溪古城的种种传闻。其中有一段老辈口口相传的民歌，记述了那次灾难的情形。可惜俊东也不记得全文了，便把还记得的部分断断续续地唱给阿水听：

……

灾难如猛虎，焚烧于激流暴跳的海子。

只有光，落日浑圆地向你们泛滥，大地悬挂在空中。

牧羊人的孤独，被无边起伏的灌木所吞噬。

经幡飞扬，那凄厉的信仰，悠悠凌驾于蔚蓝之上。

成千上万座墓碑像犁一样抛锚在荒野尽头。

栈道崩塌了，峭壁无路可走，石孔的日晷，是黑的。

洗涤呻吟的温柔，赋予苍穹一个破碎陶罐的宁静。

互相遗弃，永远遗弃。

把青铜还给土，让鲜血生锈。

雀鸟在我胸前安家。

浓郁的丛林遮盖着，那通往秘密池塘的小径。

……

一路边走边唱，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街道尽头。

没有路了。

只有一颗巨大的枯树和一尊人鱼的石像兀立在一座影壁的前面。

俊东的歌声戛然而止。

他也乐观不起来了。

阿水走到石像跟前，端详半晌，转头问：

“你刚刚最后几句唱的是什么？”

俊东有点发懵，不知这小妮又有什么鬼点子，便道：

“互相遗弃，永远遗弃。把青铜还给土，让鲜血生锈……”

“不是不是，最后三句，什么秘密小径。”

“雀鸟在我胸前安家，浓郁的丛林遮盖着，那通往秘密池塘的小径”俊东答道。

“对对对，你看那老鸹窝。”阿水道。

俊东这才发现，影壁前那颗枯树的枝丫上，醒目的挂着一个喜鹊窝。从他们站的位置看过去，雀窝的位置正好横陈在人鱼雕像的胸部。影壁的后面，则是由枯枝堆砌而成的一座小山。

“雀鸟在我胸前安家，浓郁的丛林遮盖着，那通往秘密池塘的小径”，难道是人鱼老祖的隐示。

两人对视一下，抢步上前，在那一堆枯枝间仔细的查看起来。

扒开枯枝，一条浅浅的溪涧出现在二人的眼前。

原来，天坑里溢出的水流便是由此处流了出去。根据俊东的经验，在山里，循着流水的方向一定会有出口。

二人顺着溪涧前行了两三丈，果然发现一条仅能侧身通过的岩缝。

“只有这个岩缝了，要不要进去？”俊东道。

“你有别的办法吗？”阿水道。

通天之路仅此一条，进吧！

然而岩缝太窄，带着装备根本无法通过。无奈之下，俊东嘱咐阿水把所有的手电、头灯都收集好，只带了少许必备的东西侧身钻了进去。

越往前走，水流越大，渐渐地已经没过了二人的膝盖。要命的是，里面却是越来越寒冷。刚才为了顺利进洞，两人保暖的外套都留在了入口那一端，此时贴着冰冷的岩壁，冻得牙齿格格直响。

可是已经无法回头了，狭窄的岩洞里，即便转一个身也是妄想，两人就这么互相鼓励着继续往前走。

不一会，前方似乎有微风吹了进来，令洞内温度更加严寒。他们脚下潺潺的流水逐渐变成冰碴子，直刺得脚面生疼。

就在两人快要冻僵的时候，洞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亮，脚下的溪涧也已经完全结冰了。

俊东嘴唇发紫，浑身抖个不停。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在离洞口不到丈余的时候，他终于眼前一黑，栽倒了在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