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灵 第8章 彼岸

寒窟之寒——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得彻底，寒得无人知何为寒，寒为何物？

就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群。这茫茫大山深处，竟有一鲜有冰雪、云雾缭绕之境，着实奇异。

其内，有一石纹栈道蜿蜒纵横不知几许，宛若雾中之龙见首不见尾。在这栈道一侧，时而可见一尊尊大小不等的石像——有盘坐抚须者，也有拈指静立者，还有徘徊踟蹰者，等等。其石像姿态万千，栩栩如生，隐于雾中不显。

此刻栈道入口处，阵阵轻快悦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声音渐行渐近，在斑驳的阳光中，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一个个斑斑点点的马影紧随其后。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飞驰的车中的乘客。

在距栈道一丈远时，马车缓缓止住了脚步。绉纱微动，三个身影从车内一跃而下。三人各自大袍加身，其中一人脸带面具而着白衣，一人黑袍紧身而不见真容，黑白泾渭分明。

而另一人却是个坦坦荡荡，不掩其面的男子。只见他摸着车前骏马的马鬃道：“不愧是日行万里的风灵驹，仅仅几天时间就到这了。要是我有一匹，就是当个马奴也值。”

其余两人没有搭话。黑袍人看了一眼男子后，转身踏上了栈道，缓缓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云雾中。

白袍人却是走到马车后那一排排整齐肃穆的跨马白衣面前，从腰间解下一小巧铜壶，嘴唇微动，就见铜壶轻启，那几十白衣轻骑顿时消失不见。接着，白袍人又对着马车一收，就见那驾车白马打了个鼻鼾，带着马车跃入壶内。

男子尴尬地收起了手，对着向栈道走去的白袍人喊道：“大人，就算它们是你的东西也不能这么快收起来吧？莫非大人即将远行，觉得是时候露一下不可描述的东西了？大人要注意形象啊！”

白袍人沉默着，脚步似乎更快了些。

“喂，一匹留个纪念啊!”

“……“

“看在咱俩的交情上，代我照顾一下里面的人可好？”男子口气稍微认真了点。

白袍人仍没有答话，深入云雾不见。

此时栈道外仅剩两人。男子看着白袍人消失后，耸耸肩对着旁边人道：“风族长，风灵驹的滋味不错吧？唉，不说了，走吧！”说完潇洒的转身就走。

那风族长追上去忍不住地愁着脸说道：“那个，朔大人我们就这么走回去？这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部落啊！”

“那你还想怎么着？这鬼地方又不能飞！”朔无所谓地说道。

“可……”风族长心里懊悔不已，暗呼早知道带他们到暗月部后就不插嘴说来护卫一番等等的奉承话，再说大人身边这么多高手，哪里用得上他？这个朔大人也真是，非要拉着他过来。

“来，风族长，我不是早给你说了吗，叫你来是为了让你熟悉熟悉道儿，将来……”

二人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山道尽头。周围一切又重新变得寂然，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偶有山风掠过，带走了栈道旁的一点薄雾，露出一矮石丘，其上“彼岸”两个仿佛用鲜血写成的大字隐约浮现。

大约一两分钟后，一头雪白的巨狼突然跃到山道中央，其背上托着赫然是老布琅三人。

“老爹，这就是你说的通道，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坐在狼背上的大锤看了看四周，挪动了一下抱着昏迷的夜的身子，突然问道。

“不怪才怪！”老布琅抿了一口小酒，眯着眼望着前方雾蒙蒙的栈道继续道，“说好了，大锤你这小子，等到了里面，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乱说话，还有，”老布琅脸色闪过一丝凝重，顿了一下，“如果你听到什么古怪声音的话，就当没听到。”

“哦，我记住了。”大锤倒没多说什么，眼睛看着周围应了一声。

“走吧，小狼。”老布琅轻拍了一下雪白的狼头。

雪白巨狼低吼了一声，淡青色的双眸中透着一丝人性化的好奇和畏惧，在传自远古祖先的记忆里，这里好像是它们一族的禁地之一，还有什么其他地方什么的，有些模糊。

尚处在幼年期的巨狼不安地晃了一下头，扭头看了一下身后茫茫的群山，身子轻轻一跃消失在栈道中。

谁都没注意到，在进入栈道一刹那，大锤怀中的夜眼皮动了几下。

石纹栈道上，诡异的压抑感弥漫在各处。周围除了漂浮着的雾气，就只剩下那一尊尊石像，给人一种它们就是此地唯一的生灵的怪怪感。

身处其中的雪白巨浪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这令本来就感觉诡异的大锤看得石像更清了。终于，大锤忍不住拉了拉老布琅的衣服低声道：

“老爹，这儿怎么这么多石像？还有，他们的眼睛怎么都闭着？”

大锤等了半天，却是没人回话，一旁的老布琅似没听到似的。大锤发现老布琅不知何时收起了平日不离手的小酒葫芦，一脸古井无波地盯着不是错过的石像。

不知是不是错觉，大锤好像听到布琅老爹说：“怎么会闭上眼？那是没了眼啊！”

“没了？那不是瞎了吗？”大锤抱着夜的双手紧了紧，心想这地方果真古怪，布琅老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也变得怪怪的。

这里给人一种封闭空间的感觉，走在其中，感觉时间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千年万年之久。渐渐地，眼皮似灌了铅一样，大锤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其前方不远处，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沉默地走着，却是早先踏入栈道那两人，而白袍人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雪白色的狸猫。

似乎是感觉到无聊，白袍人抚摸狸猫的手停了下来，轻语道：“有人让我照顾你。”其声音不再混杂，宛然一副女子腔调。

旁边的黑袍人明显楞了一下，语气略显波动地说道：“想不到传闻中的堂堂凡尘大人竟是位女子。”

“你想回去吗？”被称为“凡尘大人”的白袍人没有理会旁边人的反应，继续平静的问道。

黑袍身后的那一双眼睛似乎更深邃了，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抬头道：“大人说笑了。”

“以后不要再称呼我大人，不介意的话，叫我凡尘吧，你就叫花彼岸可好？”白袍凡尘往前一步，平淡的声音从其背后传来，其声音又变得混杂不清起来，令人听不出是男是女。

黑袍人忽然停下脚步，似有感觉地看向身后朦胧的云雾。静立了一会儿，黑袍人微微晃了晃头，一声轻叹传出，似哀似怨，不再犹豫地跟紧白袍人的脚步而去。

“一世为凡尘，此生彼岸花。不回头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