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庙堂风雨路 第二章 老财主嫁女

刘家集的一座高门大户内，管家刘福正捧着家塾先生收上来的课业，给家塾先生送了月钱就开始往回走，家塾离着老爷书房还有一段距离，手捧课业的刘福弓着腰快步走了起来，穿廊过道。两边的丫头小厮也都避开了道路。

离着书房不远处，刘福收了脚力，走的不快不慢，到房门口叫了声老爷就进去了。

书房里此时正坐着两个老人，年逾花甲双鬓灰白，没入冬却穿着厚厚的裘衣。坐在主位老人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管家问道：

“刘福，张先生有说了什么吗？”

刘福弓着腰轻声回道：“张夫子说这一次课业十五个孩子里只有三个孩子尚可，分别是刘安、刘崇、刘盾。”

老人抬了抬头，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刘安是刘三那小子的崽吧”

老管家道；“是的老爷，刘安的爷爷还是您的书童呢。”

老人抬头的眯起眼，红润且圆滑的脸上只有眼角皱纹遍布，随后伸手接过刘福递过来的课业。

老人停顿一下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把课业递给坐在旁边喝茶的老者说；“你看看吧，四房的种也出了能个读书写字的洛”

说着起身缓步到书房门口，看着院子里逐步枯黄的树叶感叹道：“西风年少不知寒，青柳老去、青柳老去、、老不死的下一句什么来着”

正看着刘安课业的老者头也不抬的说；“暖斜阳。”

“对、对、暖斜阳，当初那个年轻人呀，还真是个下流胚子。”

说罢，老人低头低语似乎遗漏了什么，于是转头向管家问道；“刘福，二丫头这几天没闹了吧。”

管家弓着腰，双手拢袖回答道：“前些日子摔七八个花瓶，按照老爷的吩咐又添置了新的，今早个又摔了些。”

老人顿感头疼，那可是托未来亲家从定窑购入，小二十两一对呢。不过仍是挥了挥手说道：“让她摔就是了，要是不够她摔就从前厅把那对山水如意大花瓶一齐搬到她屋里去。”

说完这些老人撇头看了眼还在看课业的老者说道：“无量寿、无我寿、无众生寿，你看好了选哪个了没？”

老者缓缓起身，将孩子们的课业放在桌上，走在屋门槛边和老友并肩站着摇了摇头说：“莫要急，还得看看，不过你可以先安心，你刘家不至于绝后的”说罢看了眼老人，后退一步起手作揖，随后跨出房门脚下生风、步步升空。

黑云寨灯火通明，酒醉的孙先后半夜里就起来了，二当家的正带着几个人在山门口的大石上磨刀，刺啦、刺啦、金石摩擦声响让人鸡皮疙瘩粘在衣服上甩都甩不掉。

马圈里的几匹瘦马也都加了上好的草料，孙先怕这几匹瘦马到时候不济事，还让人从伙房把金贵的细盐倒进马槽，磨快了刀，喂饱了马、孙先领着一众嘈杂的强盗响马站在黑云寨的土坯场上开始了最后的动员。

“娘姥姥的、老二让人都给老子把嘴闭上。”孙先站在高处大吼道。

等众人不在嘈杂，先是俯视一圈底下的糙老爷们，心里安安发愁。长岭三十七峰绵延一千两百里，这黑云寨就只占据门前二十余里的山道，是真的家小人薄。

自从落草为寇干着刀口舔血的活计，可到底是没真干过祸害乡里的腌臜事情，拦住了过道行人了孙先也从不下杀手，留下一半钱财口粮也就放人离开，可眼下是真没活路了。

底下众人看大当家在上面抓耳挠腮也不说话，于是有个平日里嘴贫惯了汉子大声喊道：“大哥你这是哪里痒了嗦，抓痒兄弟们可不大行，等下山了咱给大哥扛个压床婆娘回还是要的哩。”顿时引得众多糙汉子大笑不止。

孙先回骂道：“干你二大爷的腚，猴崽子没得老子腿粗，给你个婆娘你扛的动撒？”又引起一顿哄笑。

孙先说罢，看了看天色正月上树梢，最后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就让二当家带着一半人下山去了。

刘家大院内，刘三经过一夜的忙碌也有些扛不住，杀猪宰羊、捣米糕、贴红绸。眼看着忙活的差不多了就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歇会儿。

一到干活就瞧不见人的刘五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回廊后面窜了出来，瞧见熬了一夜的刘三说道：“三哥，瞧你那实诚劲，忙活了一晚上，比自个嫁闺女还上心。”说着还偷摸着从怀里掏出个粗瓷碗口大的白面炊饼来，使了使眼色暗示刘三把炊饼揣进怀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吃。

天的边际暖出了一抹金线，初秋的红樟叶还未泛红，刘府却已是惊鸿满堂。新姑爷的迎亲花轿还未到，一身大红的新娘正坐房里一言不发，紧握的双手死死攥着一信封，屋外丫鬟奶妈拍打房门声响似乎如尖声鬼语一般呜咽。

刘府外面十多个孩子唱着歌谣：”嫁新娘、戴红妆、初春暖夏秋落霜，冬至归乡一碗汤。”小镇的乡俗讲究的就是择吉时，择吉日。怕误了时辰的奶妈见姑娘不听劝，急的直跺脚。一把推搡开在前面的丫鬟对屋里的姑娘说：“二小姐，这时辰日子都是老爷定的，要是耽误了时辰，这可不是让我们做下人的难做嘛。”

眼看着屋里的姑娘是真求不动，奶妈只得差了丫鬟春芽去请老爷过来。

上了年纪的刘财主正在前堂会客。管家刘福双手拢袖伫立在侧，瞧见丫头在前门廊道边摆手管家便去询问。

等堂屋内众人都饮了茶，刘福这才俯身对刘财主说了原由。

留下管家待客，就准备去开解自家女儿，转念一想，似乎又有遗漏，就转身先去了趟祠堂。临走时还不忘对丫鬟说：“春芽，你先回去告诉小姐，等我过去她若还没开门我就抱着她娘的灵牌在门口上吊。”

丫鬟春芽自然是不信的，自从年幼逃荒被老爷收入府中，十多年来府里这一老一小那天不是斗智斗勇，夫人在生下二小姐不久离世，老爷着实是当爹又当娘。

收回思绪正准备转身回去，恰好瞥眼瞧见了刘三家的带着着刘安从侧门进了宅子里，便出声喊到：“哎，刘三家的，这边这边。”

带着孩子的妇人原本是在家做着针线活计，瞧见太阳下山也没见自个男人回来，误以为是和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了，便去老里正家询问，这才得知是到了刘老爷家忙喜事。

瞧见春芽在喊自己，便带着孩子往这边走来，到了跟前才说道：“春芽妹妹，我事先都不晓得刘二小姐要出阁，不然我会早些来帮忙，这迎亲的的姑爷到了没？”

春芽便说了：“刘家嫂嫂，你是不知道，我家小姐正耍性子呢，怎么都不肯带盖头，愁死个人了。”

周氏听了抿嘴笑道：“这可不是，姑娘家家嘛，害羞的很咧。那我随你去瞧瞧？”

丫鬟春芽自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刘三家的周氏媳妇是这刘家集出了名的贤惠温良，小姐的女红针线便是跟着周氏学的，小姐待周氏算是半个亲长姐。

随后周氏便对自家儿子说道：“小安、你去找刘崇他们玩要的不，娘亲要和这个春芽姐姐去看小姑姑。”

刘安应了一声，便撒开娘亲的手，转过回廊向着家塾跑去。

周氏看着跑开的儿子便在后面喊道：“莫要跑、莫要跑一类的嘱咐。”

与此同时街边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