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凉薄半是伤 第33章 茉莉小簪

“林雨瞳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维护于她？”林雨霓不由分说地拽住苏婳的手腕问道。

檀依见状，正想上前制止，却听到苏婳语气悠然地开了口：“林大小姐，你来得正好，省了我大老远跑去找你的晦气。”

“区区一个妾室，口气倒是不小。”林雨霓不屑地说。

“两年前，我曾偶遇过林大小姐的一位故人，他落难时我帮了他一把，他同我说了些关于你的趣事，啊，对了，”胃里一阵阵疼痛蔓延开来，苏婳有些冒冷汗，脸上却不露声色地说，“他说，他姓南宫，很奇怪的姓氏，我有生以来只认识这么一个。”

林雨霓变了脸色，随即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拔高声音道：“南宫幼白已经死了，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

“你就当他死了吧，我此刻醉酒，不想与你多费口舌。”

苏婳不耐烦地摆摆手，檀依见她额际冒着冷汗，连忙扶着她往云歌院走，谁知林雨霓并不作罢，追上前又将苏婳拦住。

“你说清楚，否则，我立刻找个人牙子将你发买出去。”林雨霓咄咄逼人地说。

苏婳听了，嗤笑出声，果然，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林大小姐，您一个闺阁女子，跑来别人府上颐指气使，不怕惹人闲话吗？”檀依忿忿地说。

“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林雨霓说着，信手就甩了檀依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扇下来，檀依直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可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又一记清脆的响声，只见林雨霓不敢置信地捂着脸。

“你一个贱妾，你敢打我！”林雨霓气急败坏地冲着苏婳大叫。

檀依瞧着苏婳和林雨霓的身形差不多，可气势却略胜一筹，且她又不苟言笑惯了，此时瞧着她面色煞白，额间冷汗淋漓，脸上虽不见怒气，眼神却冷冽得让人心生寒意。檀依不止一次感慨，苏婳虽是个女子，可不经意间周身总会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场，尤其刚刚在席上，她当时听得肠子都绞到一处去了，可反观苏婳却始终泰然自若，就连赔罪也是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反显得林雨霓像个张牙舞爪的市井泼妇一般。

苏婳耐着胃里传来的阵阵痛楚，面不改色地说：“你不必这里与我纠缠，尽可回家哭诉，想来你那刚升了太守的父亲大人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你，你到底知道什么？”瞧着苏婳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林雨霓有些底气不足地问，

苏婳冷笑着挑眉，并不回答林雨霓的问题，只说：“你只消应我两件事，做到了，南宫幼白我权当没有见过，免你诸多心病。”

林雨霓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松了口：“你说。”

“其一，善待夫人的生母。”苏婳说。

苏婳如此护着林雨瞳，林雨霓更觉诡异莫名，连檀依也觉得甚是费解。

“那第二件事呢？”林雨霓问。

苏婳直视着林雨霓的眼睛，目光清冷孤傲，语气却透着彻骨的寒意：“‘槿哥哥’这三个字，劳烦林大小姐从此戒掉，但凡从你口中再听到一声，我管保你声名尽毁，求死不能。”

林雨霓没由来地倒吸了口冷气，她瞧着苏婳，觉得有些熟悉，心底这种莫名的畏惧也有些熟悉，她的喉咙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问苏婳：“你……，你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

苏婳冷不丁地笑了起来，她轻蔑地看了林雨霓一眼，语气轻挑地反问：“看来林大小姐对于今日这种受制于人的事并不陌生，怎么，除了我，还有人拿捏着你的把柄么？”

苏婳的话像是提醒了林雨霓，她眯起眼，审视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她眼角的笑意分外妖娆，笑容敛去后眼神再是清冷不过，眼前这一张脸怎么也无法与多年前那个性格乖张睚眦必报，永远一副神采奕奕不服输的苏星儿联系到一起，她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认识苏星儿吗？”

苏婳又笑：“如果你和苏星儿还有什么未了结的恩怨，大可以把我当成她。”

“你什么意思？”

“这深宅里的日子无趣得紧。”苏婳说。

林雨霓又是吃瘪，她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苏婳举起手说：“击掌为誓，若你有违今日之约，人神共弃。”

苏婳也不再同她痴缠，击了掌，旋即离开了。

檀依好奇，原想问个究竟，可又想着两人既立了毒誓，便打消了追问的念头，她追上苏婳，却见她脚步虚浮踉跄，连忙上前扶住她；只是没走多远，苏婳就昏睡了过去。

檀依六神无主之时，瞧着林遇急急忙忙地朝自己跑来……

苏婳一觉睡了许久，一直到入夜方才醒来。

檀依送了些清粥进来，瞧着她醒了，忙扶着她下床。

苏婳想起来，檀依被林雨霓扇的那一记耳光，便认真瞧了瞧她，见她像是哭过了，眼睛红红的。

檀依将清粥递到苏婳跟前，苏婳接过粥碗，轻轻搁回桌上，问她：“何事哭了？”

她这么一问，檀依也没忍住，竟眼泪汪汪地哭了起来。

苏婳也没劝她，只等到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问：“究竟何事？我帮的上么？”

“少爷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说罢，檀依又湿了眼眶。

苏婳皱眉，不明所以。

“那时苏姨娘睡过去了，那些官差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说是从李敬余家里搜出了苏姨娘您指使他杀人的证物，要将您带去衙门问话，林遇把这事回了少爷，少爷就跟官差走了。”檀依抽抽嗒嗒地说。

“什么证物？”

檀依摇头。

“难道是茉莉簪子？”苏婳蹙眉低声自语道，唯独那簪子丢了有些日子了，怎么会出现在那个郎中家里？于是又问檀依：“可还有说别的？”

“他们还说，死的那个夏荷是秦翰身边最宠信的丫鬟，说秦翰口口声声嚷着要您偿命呢。”

“林遇和陆明轲呢？他们不管你家少爷么？”

“林遇跟去衙门了，陆大哥都不知道去哪了。”

苏婳努努嘴，眉头轻蹙着问檀依：“要说证物，无非是我前些日子丢的一支茉莉簪子，可那不过是一支普通簪子，满大街都是，他们总不会凭着一支簪子就定我的罪吧？”

檀依听了，更是吃惊：“那簪子丢啦？怎么不见您告诉少爷呢？”

“我今天在玉崧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帮我查青璇和她那个相好吗？”

“这跟青璇有什么关系？”檀依不解地问。

“二夫人和青璇去过菩藤苑之后，我那簪子就不见了，我想着，兴许是那青璇手脚不干净，顺走了也不一定，说不定顺着她那个相好的查一查，还能找回来。”苏婳漫不经心地说，“我想着，不过是个簪子，实在找不回来了，也不必惊动你家少爷，便没提过。”

檀依叹了口气：“我见苏姨娘最爱戴那支簪子，还以为您知道呢。”

“知道什么？”

“少爷二十岁时，当今太后曾送他一支和田玉簪，亲自为他行冠礼，您那支茉莉簪子正是同少爷那支玉簪一同赏赐下来的，太后说，等将来少爷有了心上人，可将茉莉簪子作聘，结百年之好，”檀依说着，瞧了苏婳一眼，见她端着粥碗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又说，“那簪子少爷一直留着，直到我见着您戴，才算知道，少爷真正的心意。”

苏婳喝了一口粥，她回想了一下，她记得，她入曲府的第二个月，曲槿凉将她奚落了一顿，给了她那簪子。

“他说，那支簪子是他在路边随手买的，”苏婳仰着脸看向檀依，“他说我戴我那支木簪子寒酸得紧，瞧见路边有人叫卖，顺手给我买了那支茉莉小簪。”

檀依叹了口气，也在桌旁坐下，神情严肃地看着苏婳问她：“苏姨娘，您到底把少爷当成您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