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百年灾厄录 杂货铺

淡淡的油烟味伴随着秋天特有的气味飘进我的鼻子里。

虽然我不知道正常人的嗅觉如何，但是在我和老师的测试之下，基本可以确定我的嗅觉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境界。

所以我所能闻到的，总是各种无法形容的气味融合在一起的混合味道。

有的时候很难闻，有的时候很好闻。

今天是后者。

因为，在这混合的气味之中，有一个气味，非常的……令人感到舒服。

那是一种，亲切的气味。

……

对于这种情况，一般我只会做一个选择。

我转过身，看向气味飘来的方向，口中喃喃道。

“有意思，闻这气味感觉也不算很远的样子……看来今天会稍微有趣一点。”

有一个优秀的鼻子是不够的，因为你无法分辨闻到的是什么。

但很巧的是，我也有很强的分辨这些气味的能力，无论是什么气味，只要进了我的鼻子里，大脑就会把它的成分分析得一干二净。

但这一次，只有亲切这一种感觉。

让我感到亲切的气味……

真是想想，就觉得有点心肌梗塞啊。

嘴角挂起一抹微微的笑容，我朝着前面的小巷走去。

……

天色越来越晚，而我仍未走到尽头。

“……看来，事情变得稍微有些不对劲啊……”

一条巷子，我从走进去开始，天才半黑，而如今……

我的时间观感告诉我起码走了一个小时，而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则是在肯定我的观感。

如果光是一条一个小时走不到尽头的巷子就算了，可能是设计者脑子发春了。

但，我发现了一些令人细思极恐的东西。

从我进入这条小巷开始，这小巷周围的场景就没有变过。

只可供二人左右通行的小巷子，两边是石砖堆砌而成的墙壁，约有三米高，墙壁之外，是一栋栋略显老旧的居民楼。

“……走了这么久，还是这几栋居民楼，连这墙壁都没有一点变化……”

别人可能会记错，但是我特殊的记忆力绝对不会记错，这一个小时以来的每一幕都像刚发生的一样在脑海里回溯……

我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一切，和刚进去时，别无差异……

我转过了头，这是我走了这么久来第一次转头。

小巷口，就在我的身后不到一个身位……

我的后面，就是灯火通明的街道！

路灯的光芒照进小巷，在我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行人的脚步声，车子走过的声响，没有一点预兆地闯进了我的耳朵里。

“……”

我回过头，看向了小巷。

我的脚下，没有一点光芒，所谓影子，从未有过，就好像身处这条小巷深处一般……

没有一点光照进来……

而耳朵里，也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时不时从天而降的鸦叫。

我微微愣了愣。

那道气味仍飘散在我身边，甚至在我鼻子里打了个转般，慢慢回绕着，就好像是挑逗我一般。

“哎呀呀，”我感觉有些困扰，这并不是烦躁的感觉，相反，我感觉——非常的有趣，“看来今天……不仅仅是有点有趣……”

我慢慢闭上眼睛，面朝小巷。

这如同幻觉一般的场景，哪怕是我超凡的眼力，也不会有有用的时候。

唯一从这里面出来的，只有气味。

小巷外路过的车子，走过的行人，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轮胎与道路摩擦的声音……

这些本该有的声音一直不存在于我的耳朵里。

“幻觉……不是小巷，而是小巷外吗？有趣。”

我跺了跺脚，耳朵里清晰地听见了我的脚步声。

我转过头，像刚才一样，用力地跺了跺脚。

没有我的跺脚声。

既然背后才是幻觉，那么不管前面是什么，最好的选择，都是往前走吧？

今天，我就告诉这个幻觉的设计者，什么叫做——

头铁！

我回过头，睁开眼睛，昏暗的小巷映入眼帘。

但我没有半分犹豫，继续向前走着。

昏暗而又阴森的小巷并没有让我心里有多少不舒服，大概是因为那鼻子间萦绕着的气味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吧？

……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在这种情形下，可能会大喊一声“救命！”然后倒地痛苦吧？

毕竟，真要说的话，我现在就好像是在一个出不去的笼子里，越走越深……

不知不觉中，在昏暗的天空中，慢慢升起了一轮圆月，白色的月光也开始慢慢侵占我的视线。

仿佛完全没有尽头的行走，让我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天空那一轮皎洁的月亮。

“……今天，是月圆之夜？”

自古以来，月圆之夜就象征着……一些有趣的东西，很巧的是，我现在就在这很有趣的东西之中……

“我听见……”低沉的话语从两边慢慢闯进了小巷之中，“我听见他的低语……”

我的瞳孔猛地睁大，我能闻到气味的源头，同样的，我也能听见声音的源头……

这些声音，都是从墙壁里传来的！

“我看见晦明的交汇……”

“他说星中现辰。”

“他见晦中现明。”

慢慢地，每一个话语开始慢慢重叠起来，就好像从一个人的低语变成了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人的低吟……

“有天生巨龙强力。”

“现三花聚顶中春。”

“不见百鬼……”

“不生百灵……”

“曰天地不变！”

突然间，所有话语好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变得整齐划一起来。

“曰天地不变，日月不移，小鬼引路，地狱之居！”

突然间！墙壁之中燃起了绿色的火焰！一簇火燃起，另一簇紧跟而出，然后两者混合到一起，燃起了整面墙壁。

“……不是吧……”

纵然是我，也不经有些失色。

如果说刚才的幻觉还是可以应付的水准，那么现在这完全没有任何掩饰的，毫无水分的危险，已经到了我无法应对的状况了……

如果那燃烧起来的不是墙壁而是我的话，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

……不过想这些是没用的。

我凝了凝神，看向眼前已经被火焰照亮的小巷。

这些火焰就如同路灯一般，把整条小巷照亮。

而这火焰蔓延的尽头，是一栋房屋，而在这房屋门上则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杂货铺？”

我轻轻念出那门上的三个字，而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东西就很明显了。

这是一栋叫做杂货铺的房屋，当然，它本身是不是真的杂货铺还有待确认。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不禁想起了那阵低语……

“小鬼引路，地狱之居？”

我看向两边墙壁上冒起的火苗。

绿色的火焰，不正是传来已久的鬼火吗？

莫非……这些火焰……就是所谓的小鬼？而前面那个杂货铺，就是所谓的地狱之居？

小鬼引路……也就是说这些鬼火是指引我前往那个地狱之居的引路人？

没有这些鬼火，就无法来到这里，没有这些鬼火，大概率我还在这条小巷里乱走着。

这样一想，我感觉心境开始平静下来，仔细想想，我因为闻到了好闻的气味就直接跑进了地狱之居……

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我动了动鼻子，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股气味变得浓烈起来了，这是我进入小巷里第一次变化。

而且……这气味的源头，正在那杂货铺之中。

让我感到亲切的，竟然是地狱吗？

算了，管他天堂地狱什么的，我想看看的，只有那股气味。

不再多想，我朝着眼前的那杂货铺慢慢走去。

在周围鬼火传来的一阵阵凉意之下，我走到了那杂货铺的门前。

“……”

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人……算了，不管有没有人，先敲敲门看看吧。

我抬起手，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敲。

沉重的敲门声透过门板传入里面，连在外面的我都能听见这里面的回声。

……没有一点动静，不仅仅只是没有脚步声，连类似的风声，摩擦声，起身的声音都没有一丁点。

“……看来是没人了。”

念及此，我慢慢握住门把，心里稍稍有点紧张。

里面会是什么呢？地狱之居啊……

然而，在我做心理准备的时候，眼前的大门却毫无预兆地打了开来。

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声响！就好像是大门自己打开的一样！

我急忙松开门把，并向后猛地退出一步。

随后再谨慎地盯着那慢慢打开的门缝，只要有一点不对，我就……

好吧，我根本没有反打的机会，如果说我能来到这里是小鬼引路，那么一旦这里的主人撤回小鬼，我估计就无法回到人类的世界了……

好吧，我认了，这波真就只是块案板的鱼肉了。

是生是死，皆由天命。

“这么害怕吗？”

还没打开完全的门缝里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女人的声音。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光听声音就知道长得绝对不会差。

“哎呀，毕竟在这里跟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听这女人的语气，不像是抱有敌意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几分友好。

看来只要不作死，应该就死不了。

“呵呵呵，那倒也是，进来吧。”

随着女人声音的落下，大门彻底打开，里面的一切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

“……”

我看着面前为我打开大门的女人，一时间竟在那惊为天人的容貌中失了神。

银色的头发，银色的瞳孔，银色的衣着……

就好像从雪地里走出的精灵一般，纯洁而美好。

最重要的是，在那一刻，我已经完全确定了，那股气味，就出自面前的女人。

“还愣着干嘛，不打算进来吗？”

看着愣在原地发呆的我，女人缓缓开口道。

我猛地回神，看着面前女人平淡无波的表情，不禁感觉有些尴尬。

“……你这儿，真的是杂货铺吗？”

小鬼引路，地狱之居，这样唬人的词句之中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杂货铺吗？

“……你不相信可以进来看看。”

……那就进去看看吧，想必就算真是家杂货铺，也会是个十分……可怕的杂货铺。

我对此深信不疑。

在女人的邀请下，我慢慢走进这家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