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第十七章

这场充满权利纷争的战前动员落下帷幕后，常泰主动找到了舰长室，犹豫再三还是敲开了这扇熟悉的大门。

高森桥正在屋里抽烟，坐在书桌前，抽的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常泰。”舰长打招呼道，似乎没有很意外常泰的到来。常泰打了声招呼，径自坐到了舰长对面。

“舰长我……”“让我猜猜，你找我是想主动请缨加入这次的行动吗？”高森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常泰忙说了一连串的不不不不。高森桥得意的笑了笑：“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加入一个连队？我觉得我可以加入战斗。自抢滩登陆以后。”

荣光号上三万多名远征军分为一百个连队，每个连队约三百多人又分为十个小队。而这每三十人左右的小队就是一个行动单位，在战时彼此照应，彼此掩护。只有在抢滩登陆，或者进行这种无差别轰炸时，会临时构建小队，保证每个连队的参与感。

像常泰这样，之前并没有归属，直接从属于舰长的角色，略显无依无靠。

高森桥挑了挑眉：“你想加入荣光号。”这本该是一个问句，可他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高森桥的语气平和，表情却极为轻蔑。

常泰想回复，这不是你逼我的吗？却不敢说出口，只点了点头。

高森桥看着他没说话。一直没有睁的开的眼睛依旧打量着他。“怎么了？”常泰问，“是有什么奇怪仪式吗……纳投名状？”“不用，”高森桥可算按灭了手里的烟，这烟雾呛得常泰睁不开眼，“我只是想，常先生你，是骑士团出身，后加入的远征军。一些作为士兵的底子还是有的。只不过荣光号是一艘永远航行在战争前线的战舰，一名普通士兵的素质，是远远不够的。”

“意思是有考试？”常泰试探的问。

“会驾驶小型舰艇吗？双人驾驶的那种舰艇。”高森桥没有直接回应。

“我想再休息休息……”常泰心里一惊，这次剃刀峡谷一战不会还要他上场吧。

高森桥收起了轻蔑的表情，严肃的说：“本次火力近乎碾压。法师们会给每艘舰艇附上防御法术。不用担心，你过去一波轰炸，就能全身而退。你想入连，可以。但是荣光号上哪一个不是当初远征军中的精锐千挑万选出的。大家对你，一个议长的关系户心怀不满你也不是不知道。多证明自己几次。要用实力折服别人。”

常泰低下头没有说话。此刻他是害怕的，却还是想证明自己。

“你再好好想想。我不会强迫你。”高森桥接着说。

“不用想了，我加入，”常泰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会参加剃刀峡谷战役。”高森桥满意的点点头：“练习室有模拟驾驶的机器。哦对，你有想要同行的人吗？与你一起驾驶双人小型舰艇的。你们可以一同训练，加强契合度。”

常泰想起了展明，犹豫的点点头。

“那就去加油吧，距离出战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何宴找到文心瞳时，她正捧着曙光日报一遍一遍看着。清晨的阳光不偏不倚打在她身上，看上去暖暖和和的。何宴刚刚走上彼岸的二楼，她一步步走近看着文心瞳，似乎理解了她为何如此喜欢彼岸第二楼的这个靠窗位置了。

“准备好出差了吗？”何宴问。坐到了文心瞳对面。

文心瞳把报纸放低，充满怒火的眼睛从报纸上沿处探出：“议长想做什么。”“帝国全疆域巡游。”何宴言简意赅。文心瞳把报纸摊在了桌上，上面赫然的剃刀峡谷险胜的标题。今日的报纸头条是荣光号在月球上第二战——剃刀峡谷的告捷。

“怎么，他也知道这次的无差别轰炸会搞的地球上人心惶惶？”文心瞳有些情绪的语气引起了何宴的注意。何宴看着眼前女孩充满愤怒的双眸。“他也知道这次的进攻会引起人们对于大远征时期的痛苦回忆？多么熟悉啊，为什么不直接在近月轨道进行轰炸呢？这些叛徒不配吗？还是地球上的遗孤们不配啊，还是我们月望族的遗孤不配？”

“你冷静一下。所以需要你陪他去进行巡游演讲。安抚民心。议会不想看到再有叛乱行为了。这叛乱只会越平越乱。”何宴此刻显得冷静无比。

文心瞳看向窗外，想平复自己的心情。这些日来丁皓每日带着江启楠去图书庭，小安忙着画展，自己跟古堡内惶惶无事，只有展亚河带着她出去冲冲浪游游泳消遣了时间。可算等来了何宴的电话，却伴随着前线近乎屠杀般的战报。勾出了她对于自己种族凐灭的回忆。她本不关心远在月球上的叛军或平民的死活。但这个战果却实打实回忆起了那些痛苦的回忆，以及对于当权者的恨意。

“好。”文心瞳淡淡的说。语气平淡的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双人小型舰艇里面，有两个背靠背的座位，一个正向一个背向。正向的负责驾驶，背向的负责操作弹药监测雷达等工作。

展明很开心自己能够加入战斗，也不是很介意常泰作为自己的战友。她深知此次的行动若由自己驾驶舰艇不会有任何危险。毕竟自己曾经是在军事院校满分毕业的高材生。

在相互模拟训练了五个多小时后，他们与其他共一百艘小型舰艇展开了行动，如果说第一次战斗常泰充满了恐惧，这次他就是难以压抑激动的内心——他所渴望的归属感在他回来后就会拥有了。常泰与展明调试了所有按键，确保无误后排入了出击队列。

投掷光所有炮弹后返程，是舰长的唯一指令。

随着月球上的日出，太阳从地平线的缓缓升起，一艘艘舰艇从埃尔顿港口呼啸而出。他们每艘舰艇都被法师附了无法被雷达探测到的隐身法术。

“距离剃刀峡谷只有不到半个小时路程，准备好了吗？”常泰的头盔中出现了展明的声音。此刻的他正看着机窗外光秃秃的月球表面，与其他并驾齐驱的舰艇：“嗯。手都在发射器上。”“好的。赞美月神。”“赞美月神。”

很快前面出现了一道狭长的峡谷，长到看不到头。展明示意常泰可以准备投掷了。

“目标出现，进入倒计时。”

常泰一口深呼吸，握紧了手上的操作杆，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屏幕——屏幕依旧显示着在峡谷上空飞驰的景象，但很快峡谷就开阔开来，逐渐形成一个高地。

“五，四，三，二，一！”

“空对地导弹……”常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一切突然顿住，但也只顿了一秒，因为他看到了其他舰艇上投放的导弹，“发，发射！”

剃刀峡谷内部，并没有叛军与兵工厂，是方方正正密密麻麻的各种建筑，这个剃刀峡谷宛如一个城市。一个个密密麻麻如同弹幕般的导弹炸平了这些并不能看太清的建筑。常泰并不知道这个城内是否还有人，只机械的瞄准了地面逐一释放导弹。

“好像前方十一点钟方向地面有人，切换机枪扫射。”展明说。常泰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毫无感情的说出这句话的。这仿佛是一场屠杀，他没有看到任何人反抗。很快他看到了展明说的方向上，小的宛如蚂蚁般的疑似人类的痕迹。他的手攥在机枪摇杆上，微微颤抖。那些是叛军吗？还是平民？自己仿佛在一个地球上的城市一样大开杀戒。这不是他期待的战争，这是一场屠杀。

“常泰。扫射。”展明看他没有动静，提醒着。常泰咽了口口水，还是冲着小黑点扣动了扳机。

展明稳妥的驾驶着小型舰艇往返于剃刀峡谷之间，脚下因为一阵阵的轰炸而团起巨大的火光与烟雾，这样仿佛给了常泰一些心理安慰，看不太清，就不会有太严重的负罪感。他只想赶紧结束这场战斗回到荣光号。这一切令他感觉很不好。

“所有舰艇，所有舰艇，剃刀峡谷东北侧出现大量敌军战舰，请准备迎战！”头盔中传来了通信官的声音。“常泰，切换到对空导弹！”“收到！”常泰离开打起了精神，手上操作着调整眼前屏幕的视角，并切换了操作武器。

还没看清来者，身旁就有舰艇被一闪而过的闪光击落，常泰感觉舰艇被展明操纵的开始左飘右飘，他知道现在的两人在闪避着敌人的进攻，很快他的屏幕中就出现了敌人舰艇的模样——同样的双人舰艇，但是是叛军独特的绿色涂装。

“发现敌人，敌人动作太迅敏，切换了机枪进行射击！”眼前的一抹抹绿色稍纵即逝，加上展明本来就迅敏的动作，常泰更加难以瞄准，一直打空打不到敌人。“阿泰！看一下四周有多少友军！我怎么感觉敌人变多了！”“好！”常泰听闻转动了视角——他们的身边只有零零散散同行的舰艇，剩下的仿佛走散了，又或者已被击沉？常泰心里咯噔一下，恐惧再次包裹住了他。

“阿泰！”展明再次喊着，舰艇却为之一震——他们被击中了。“小明，我们身边几乎没有友军了……我看了下雷达，我们好像过于深入剃刀峡谷了，已经驶向矿洞方向了，你需要掉头！”“妈的你不早说！”展明忍不住骂了一句。“我忙着射击也看不见啊！”常泰提高了语调，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内心的恐惧释放出来。“你一个副驾驶位要做的不就是观察战局吗？你还指望我边驾驶边看雷达吗！”展明也吼道，舰艇再次振动了一下，这次更为强烈，“做你该做的，看看受损情况！”

“一切仪器运转正常，他们未能击穿我们，我们往回，往友军方向行驶吧。”展明发的脾气使常泰觉得自己给展明拖了后腿，还是没好意思发作自己的情绪。

“好。火力掩护。”展明这次的语气平和多了。常泰没有回应，只冲着一个一个呼啸而过的绿色身影默默扣动扳机。

“常泰看一下，身边敌人的情况，正前方雷达上已经能看见些友军舰艇了。”展明说。常泰刚要切换屏幕视角，就感觉舰艇再次震动了一下，这次比前两次要强烈的多，而且舰艇内部瞬间一片漆黑，所有的应急灯开始闪个不停，手里的所有仪器也失控了。“我们被击中了，操！”展明怒骂了一句，“准备按撤离键，我们要弹出。”“好的，”常泰有些手忙脚乱，他检查了下身上的安全装置，并检查了腰间的配枪等，“等你倒计时。”

“直接跳！赞美月神！”

展明一话毕，在闪烁的不停的红色背景光中，常泰打开了弹射按钮上的盖子，一拳锤了上去，紧接着头顶上舰艇的盖子掀开，整个座椅就带着他一同弹射了出去，如图第一次降落到月球般，在众多的火力包围中，俯冲向已被炸成废墟的地表。

“呼叫荣光号……”在他身边的展明的声音出现在了头盔中，却逐渐失去通信，又是如图第一次抢滩登陆一样。他们再次联系荣光号，常泰把频道调成了附近频道，很快又听到了展明的声音。

“常泰！常泰！”

“我在！小明。”

“妈的居然被击沉了……我们先降落，然后想办法联系荣光号！”展明的每个音节断断续续的，但常泰还是听到了。他应了一声，打开身后的动力背包，稳稳降落在了剃刀峡谷的废墟上。

头顶是逐渐亮起的天空，与飞速行驶的各个舰艇的战斗，常泰觉得自己仿佛脱离了战斗。甚至长呼了一口气。随后他忙寻找展明的身影，才在不远处找到了她。展明正正好降落在废墟的一旁，见有人来先是举起枪戒备了一下，见是常泰，就收了起来：“你枪呢？”常泰看着展明手里的光束步枪，掏出了腰间的战术手枪：“太着急了，只带了这个……”展明没有回应，常泰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我们找找剃刀峡谷里有没有有信号的地方，也找找看有没有同样被击沉的友军。”展明说着打开动力背包，向前蹦起。常泰忙跟上。

烟雾缭绕的战场，还保持着刚刚轰炸过的模样——断壁残垣，漂浮在真空中的各种建筑碎屑。常泰想着多亏了敌军的应战，使得现在帝国舰艇没有功夫对剃刀峡谷的继续轰炸。这个峡谷内看上去没有人，只是目前为止没看到任何活着的人或是尸体。但想起刚刚在小型舰艇上的的确确看到的小小的黑影，常泰也不确定那些是不是人类了。

常泰打开手腕处的呼叫器，上面大大的写着“无信号”三个大字。雷达也失效了。他叹了口气再关上，跟的展明更近了。两人依次在附近频道呼喊着等待着友军的回应。

突然展明停下了脚步，低头好像看着什么，常泰一蓄力蹦到她身边，随着她看的方向看去。

脚下是两个并排躺着的，穿着一套太空服的人。说是两个人，其实不太准确，其实是一个半人，这两个人应该是在躲避中被流弹击中，其中一个的上半身完全被轰碎，另一个只是头盔破碎，应该是暴露在月球的大气中窒息而死。但从装着来看，这是平民。

常泰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这两个手无寸铁的尸体。这两个平民可能就是因为自己释放的一些导弹而死，自己身为一名军人，也是杀死无辜的人的凶手。

“我们走吧。”展明的声音有些沉闷，明显也是收到了惊吓。常泰嗯了一声，目光虽然移开，却无法忘记刚刚看到一切。“阿泰，我说我们走吧。”再回过神时，展明已经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常泰只觉得现在自己沉浸在深深的悲伤中，明明刚刚两个平民的死并不是他直接导致的，他却有一种由衷的负罪感。仿佛是自己给他们判的死刑。

他顺从的向展明的方向蹦了过去。

两人继续接替着在附近频道中呼叫着，这一路常泰看到了更多的尸体，坠毁的敌军我军舰艇——残缺不全的，被烧焦的。这一切使常泰窒息。尸体不仅有叛军的，远征军的，更多的是平民的。他们没有持有任何武器，年幼老少都有。

两人躲避着从天而降的流弹，以及坠毁的舰艇。剃刀峡谷占地过于庞大，常泰只觉得无法从这逐渐变淡的薄雾中看到峡谷边缘。他抬起头，甚至寄希望于上次战斗中的荣光号的从天而降。

“小明，舰艇变少了。”常泰惊呼着。

展明应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果然，刚刚看上去如无头苍蝇般乱飞两军舰艇现在看上去少多了，不知道是敌人撤军了还是被击沉的太多了。或者是荣光号加入了战斗？毕竟这是一场空战。

常泰望着仰着头的展明的背影，虽然这个女人比自己大了几岁，却在战场上比自己成熟了许多。常泰暗自下决心，要变得至少如图展明一样强大。

“喂喂喂……”附近频道中传来了短暂的声音。

“通信恢复了吗？喂？”常泰立刻回应着，听到有人的声音还是放松了许多。附近频道却再次一片寂静。

展明也尝试呼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展明回过头看向常泰的方向，常泰看到绚丽的空战在展明头盔上映射出了美丽的光芒。他想跟展明说太好了附近可能有友军。却刚开开口。

一道飞速射来的炮弹却直接击穿了展明，瞬间变成一团血雾，以及一些衣物残屑。

常泰想喊展明的名字，却如鲠在喉，她的名字如图致哑剂一般，使常泰发不出任何声音。刚刚面前还有个活人，下一秒就是一团在真空中漂浮的血雾。

四周再次一片寂静。常泰不知道那枚炮弹是从哪里打过来的，其实更像是从某个舰艇上射歪了的炮弹。他不敢动，与其说是害怕，更多的是悲伤万分，浑身上下忍不住的颤抖着。

“喂喂喂？刚刚有人吗？”附近频道再次呼喊着，这次清晰了许多。常泰张开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怔怔看着面前的空无一片。刚刚还在与他一样仰望着空战，下一秒就消失了的人。

“有人吗？这里是荣光号第九十二连，朱童！”

“有……”

“太好了，你在哪里，我们先汇合！”

“……”

“喂？你还在吗？”

“她不在了……”

常泰只觉得头盔中漂浮起了很多小水滴，是他的眼泪。可恶，居然哭了。他暗自握紧拳头，想克制住自己的泪水，却还是带着哭腔说：“展明不在了。”

那头的声音短暂的停了一下：“这是战争。谁不在了都是正常而且充满荣誉的。我是第九十二连朱童，你是谁？”

“常泰。我不知道我隶属什么连。我是常泰。”

“哦大名鼎鼎的常泰。我马上到你身边。我看到你了。”

头盔中的通信结束了。常泰望向四周，突然看到从薄雾中蹦来了一个穿同样作战服的远征军。“久等了！”这三个字在常泰听来犹如神谕。“谢谢……”常泰依旧哽咽。此刻却庆幸戴着头盔，对方看不见他脸上的泪水。

朱童站稳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观察了下四周：“你怎么站在这里，一个掩体没有。我们去前面。”“因为展明刚刚，还在这里……”常泰声音不大。朱童哦了一声，在两人面前还有没散去的血雾。常泰看朱童行了个军礼，随后用脚尖轻轻点地一跃而起，空中进行了个转体回头看向他：“愣着干嘛，想跟他一样死掉吗？”

常泰听言忙跟上，有些诧异朱童没有用动力背包进行的动作。“没有人告诉你吗，月球上的重力会使你就算不用动力背包也可以轻松跃起。”朱童看常泰使用着背包说。常泰摇摇头，又想起来摇头朱童也看不清，还是回应了一下没有。

“好吧，目前来看似乎停战了。上面的空战逐渐暂停了，舰艇数量却势均力敌。我们需要找个庇护所。”朱童接着说。“庇护所？我们要在剃刀峡谷呆多久。”常泰有些跟不上朱童的动作。“停战停不了太久，顶多两天。”朱童说着没有停下脚步。“你听上去经验好丰富……是经历过大远征？”

朱童停下脚步，踢了踢脚边的废墟：“是啊，荣光号上恐怕只有你和刚来的增员部队是新兵蛋子吧。唉刚刚死掉那个，是哪个连队的？”常泰随后停在了他的身边：“第二十六军团的。”朱童哦了一声，仿佛毫不关心：“这里的废墟看上去还没有被炸烂，甚至可以坚持很久，我们去这个的下面。再尝试联系荣光号。”

其实常泰并不觉得停战会很久。毕竟展天鹏会发现自己的女儿没有回来，应该会竭尽全力去寻找吧。希望自己能沾展明的光，被荣光号找到。常泰心里想着，随着朱童打穿了面前废墟的水泥墙，先后进去了内部。

这里看上去是一个小型工厂，因为有一些作坊器械，却已被炸的分辨不太出来是什么作用的。常泰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看着朱童在他身边也坐下在身边寻找小型石块收集着。

“你在做什么？”常泰问。

朱童没回应，只收集了五颗石头，在面前依次摆开，然后双手合一：“你们结束了充满了忠诚与荣誉的一生。愿月光可以照耀你们的衣冠冢，赞美月神。”

看上去是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小型悼念仪式。常泰想效仿，也左左右右寻找了一下小石头块。

“我们做一次悼念就可以了，”朱童说着把石头再次一个个丢开，“一块石头就是死去的一名战友。里面包括你的那位朋友了。”常泰点点头：“谢谢。我也需要说一遍吗？刚刚的悼词。”“下次吧，”朱童摇摇头，“这次我帮你做过了。如果下一秒我会死掉你也可以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寻找小石头。”

常泰点点头。死亡这两个字在他口中是如此轻松。他尝试想些别的，不然刚刚那些死去的平民的尸体，刚刚的展明，只会让他更加崩溃。

荣光号舰桥内，通信员还在尝试与失联的舰艇们通信，已知的是63艘舰艇的坠毁，22艘舰艇的失联，只有仅仅15艘舰艇成功收到了撤退信号后返航。展天鹏也得到消息，自己的女儿乘坐的舰艇被击毁。

在他眼里，高森桥作为一个舰长本次指挥的作战是极其冲动的，在没有得知敌人实力的情况下，过于轻敌，导致了惨败，甚至多数远征军的失联。可在高森桥眼中这是一场险胜。毕竟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轰炸剃刀峡谷。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只不过造成了牺牲。他命令曙光报社发文给地球，通报剃刀峡谷的战况。并特别命令了要“如实汇报”。

“我们要对失踪人员进行搜救。他们一定迫降在了剃刀峡谷。那被你炸的稀烂的剃刀峡谷。”

在舰长室内，展天鹏不满的敲打着桌面。一片的好好先生陈伟说不出话，高森桥却兴致颇好：“当然，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的地面部队了。我们直接挺入，与迫降的远征军里应外合。”“如果敌人在空中支援怎么办？”展天鹏有一些质问的语气。高森桥不慌不忙：“这次空中部队倾巢出动。先掌握制空权，再进行搜救。”“不行吧舰长，空战怕是会有流弹击中地面，怕对我们的人造成损伤……”陈伟边对高森桥说边观察着展天鹏的表情。

“我相信我们优秀的士兵是会躲开的。当然不够优秀的自然躲不开。陈军团长是在担心展明吧？”

“我的女儿最为优秀，不用担心。我对她的只有父亲对子女的关切，并无作战上的私心，”展天鹏冷冰冰的说，“本想说希望你理解一下，又想到舰长一直未婚也未育有子女，还是算了。”

舰长室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高森桥恶狠狠的瞪着展天鹏，许久没有挪开目光。

“城内有平民，他们不敢贸然空中支援。空中不会是他们的主战场。”

要不是王悦突然开口，众人可能都已忘记了她的存在。此刻的她赢得了所有人的目光，还没等展天鹏说话高森桥就先吼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一个帝国歌姬，就该去你该去的地方。去给负伤的战士们唱唱歌。不要偷听男人们的谈话。”“高森桥，对于一介平民你也要咄咄逼人吗？”展天鹏严厉的声音回荡在舰长室。

“论军阶，我是荣光号舰长，是比你大的，我们之间更需要深思熟虑说话的人是你吧，军团长。就算你是议会的人，可你不要忘了，荣光号不听命于议会，只听命于议长啊。”

高森桥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舰桥的来电，他接起电话后，表情逐渐放了轻松，说了句好就又挂断了。

“诸位，我们去趟舰桥吧。有位客人正在请求通话。”

文心瞳与何宴告别后，没有在彼岸久留，而是径自回到了古堡。

临近五月的帝都气候宜人，文心瞳手紧紧把在方向盘上，开着车窗行驶在沿海公路。呼啸的风吹乱了她的短发，正值上午路上没有什么车，她望着挡风玻璃前一成不变的公路，不由得有些出神。

丁皓愈发沉迷于图书庭之中，也愈发话少了。江启楠一直跟在他身边倒是没有汇报有什么异样。任墨安前不久生了场病，长达三天的高烧呕吐让文心瞳很是担心，但怕让丁皓担心还是瞒着他了。展亚河还在离家出走状态，寄宿在古堡。在小安高烧期间帮助照顾了一下，也算是与小安的关系有所缓解了。

不知道这个离家出走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愿意回家啊，马上自己就要跟议长巡游去了，需要先把展亚河送回家吗。文心瞳心里想着，却同时想起来答应了展亚河下午陪她去海边游泳。

文心瞳抬眼看了下太阳的方向。刺眼的日光让她无法直视。这个天气游泳怕不是会被晒死吧。文心瞳在车内摸索了一下摸出来墨镜带上。

回到了古堡，文心瞳先是敲了敲屋门，等了下才一把推开。自己的卧室看上去还是老样子，没有点亮任何烛台，借着窗帘缝隙挤进来的阳光看到床上却早已空无一人。文心瞳有些诧异，小朋友今天起的这么早吗，平时都可以赖床到中午的。她呼唤了下展亚河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这个时候文心瞳看到了露台前长到拖地的窗帘似乎动了动。

文心瞳走近，一把拉开。

露台门打开着，属于春天的微风吹来，夹杂着些许花香。自己寻找的女孩正背冲着蹲在地上，穿着自己的一件极为宽大的白色衬衫，头发似乎还没收拾，有些凌乱。

“亚河？”文心瞳轻唤着走近，发现展亚河面前摆了四五盆只有土，光秃秃的花盆。而展亚河的手边则零零散散摆放了几株小雏菊，还有一大塑料袋的土壤。

“瞳姐，你回来了啦，”展亚河没有回头，继续摆弄着，从塑料袋中掏出一些土埋入花盆，弄得满手都脏兮兮的，“我起来看你不在，就从你衣柜里随便拿了件衣服穿。”“你在干啥。哪里来的小花？”文心瞳在她身边和她一个姿势蹲下，看着她慢慢把一支小雏菊插入土中。

“刚刚出去溜达了一圈，我不敢离古堡太远怕出了古堡的隐形咒范围回不来……然后在树林里发现的小雏菊。然后回来找小安姐姐，让她帮我找了几个花盆回来，这样就可以让小雏菊们留下来了。他们是不是特别好看，姐姐？”

文心瞳嗯了一声：“你准备养在我的露台吗？”“我怕在室内他们活不了。”展亚河认真摆弄着，文心瞳则饶有兴致的歪着头观察着她，已经接近中午气温上升，这个女孩的鼻尖甚至渗出了点点汗珠。

“那就先让他们呆在这里，等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起给你带走。”文心瞳说。

展亚河却停了下了手下的动作，转过头来看她：“可我不想走，瞳姐。”

文心瞳知道跟这个女孩是早晚要分别的。也在无数个黑夜中设想过让她离开的场景。此刻的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能是习惯了这些日子有人陪在自己身边。习惯了无忧无虑的日子。既舍不得结束这段快乐的时光，也舍不得送走这个可爱的人。

但是不能这样下去。文心瞳暗自攥紧拳头，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复仇的大计。不能永远在古堡苟活。

“亚河，我要离开帝都一段时间。恐怕你得先回家了。”

“你要去哪？我可以一起去吗？”

文心瞳无言。她怕告诉展亚河真相是要和她父亲一起，导致她再次伤心。她父亲的名字在她心中已经是如同灾神一样的存在，只会夺走她身边一个又一个亲近的人。

但是如果进行全疆域巡游，肯定是要面对于大众，瞒也是瞒不住的。

展亚河看着眼前一直以来娇纵自己的瞳姐吭哧憋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不由得停下来手上的动作：“跟帝国前线的战争有关系吗？”

文心瞳点点头嗯了一声，认真的与她对视。

“瞳姐。你记得吗，猎狐节的那天，我们回到准备大厅，”展亚河看向露台外幽暗的森林，茂密的枝叶连阳光都打不透，“我仿佛处于你古堡外的那片黑森林中，身边皆为秘密。而我早已深陷于这场战争。从出生开始便沦陷至此。你说如果我把我们的对话告诉了别人，就相当于自己陷进来了这场战争。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却依旧身陷囹圄。我想恨我的父亲。却不知道恨他是不是正确的决定。我看不清身边的一切。”

“亚河。了解真相是需要勇气的，”文心瞳用温柔的声音诉说着残酷的事实，“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先把手头的小雏菊种好吧。”

展亚河听话的点点头，文心瞳向她靠近了些两个人一起把剩余的雏菊埋入土中。

展亚河时不时看向身旁的人，明明身子薄弱却还是抢在自己前面用力按压着花盆的土壤，这种逞强的温柔格外的反差萌。

文心瞳最后按紧了眼前的这盆小雏菊，舒了口气刚准备收手，却被展亚河一把按住。两双充满泥土的手按压在一起。

“瞳姐别忘了刚刚答应我什么了。”展亚河笑着说，仿佛在听到满意的答案前不准备放走文心瞳。

文心瞳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因为用脏手擦汗，展亚河的脸上已经有了泥土的污渍，也蹭脏了文心瞳的白色衬衫。不过这文心瞳并不是很在意，只觉得现在的展亚河滑稽的很。

“不能先去洗洗手吗？你看看你非穿我衣服，都弄脏了。”文心瞳倒也没有挣扎，反而装作不满的抱怨着。

展亚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不满的撅起嘴，放开了文心瞳：“那好吧，我要去洗个澡，然后你给我讲。”

“Xdpsewzhhu.”

文心瞳温柔的看着她，笑着说出一段陌生的语言。

“什么？”展亚河问。

“没事没事。”文心瞳撑起地站起来，然后向展亚河伸出手，脸上还带着笑意。“哼肯定是骂人的话！”展亚河不满的说着还是任由文心瞳把自己拽起。

文心瞳笑了笑没有理会她。

“是什么意思呀，神神秘秘。”展亚河还拉着文心瞳的手，不让她回到屋里。

“是月望族的语言，你要学吗？”文心瞳想把手抽走，无奈展亚河攥的紧。搞得她哭笑不得，只耐着心看着展亚河。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骂人的话！”展亚河不依不饶。

“怎么，是骂人的话就不学了？”文心瞳笑道，“哦对哦，我们堂堂展家大小姐肯定是不会如此粗俗的说出脏话哦。”“瞳姐我说过了你不要拿我出身开玩笑！”展亚河皱起眉做出生气的样子。

“Xdpsewzhhu.”

文心瞳再次说了一遍，这次缓慢了许多，倍显温柔。

展亚河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文心瞳，灵动的双眼一眨一眨带动着狭长的睫毛，她的眼睛永远充满了活力的灵光。展亚河只感觉自己明明刚刚还保持着攥着文心瞳的手的姿势，现在的手又好像在被她握在手心了。

展亚河低下头看了下两双还充满泥垢的手的姿势，这好像是第一次她瞳姐握住她的手。

“Xdp……ew……”展亚河低着头，吃力的想要复述出那陌生的音节。

“Xdps……ew……zhhu……”文心瞳一个字节一个字节的说。

“Xdpsewzhhu！”展亚河一口气说出，立刻抬眼看向文心瞳，期待着她的认可。

文心瞳依旧微笑着：“好啦，你也对我说了。我们扯平啦。”“才没有！你一共说了三遍！Xdpsewzhhu，Xdpsewzhhu！现在才扯平！”展亚河不依不饶。文心瞳顺从的笑笑，拉着她要回到屋内：“好啦好啦。记住不要轻易对别人说哦。这次我们能去洗干净了吧？”

果然不是什么好话。展亚河嘴里嘟囔着。

随后两人简单清洗了双手，展亚河干脆洗了个澡，文心瞳则准备等她清洗干净再去洗，还穿着弄脏了的衣服坐到了沙发上。低头刷手机看看一会儿带小朋友去哪里吃午饭，吃完直接去海边游泳了。

火锅……太长胖了，海鲜……展亚河对有的海鲜还过敏，烤肉？这几家的牛肉看上去还挺新鲜。正当文心瞳专心致志看着，突然手机蹦出来了一个来电，吓她一跳。

文心瞳看向了浴室的方向，里面还有着水流的声音，似乎还要很久结束，于是文心瞳就还在沙发上接通了电话。

“喂？”

“启程日期比预想的快了很多。”何宴那边声音不大，似乎是偷偷摸摸打的电话。

“有多快？发生什么了吗？”文心瞳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剃刀峡谷第二战战败了。但是曙光报社的消息被议会拦截，第二战的战败不会被平民知道。议长第一个要巡游的地方你应该不会陌生。他希望你能与他同行。这对议会来说很重要。当然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文心瞳心里咯噔一下，连浴室门的打开都没听到。

“月望族领地吗？”她声音略微颤抖。

“对，现在叫守望要塞了。明天就要出发。可以吗。”何宴对于文心瞳起伏的情绪没有任何回应。

“真是一个好的开始……”悲伤涌入文心瞳的心间。她从未设想过再次踏入月望族的领土，居然是与灭族的仇人一起，以仇人的盟友的身份。

“好的。明早八点帝都湾见。”

何宴说完就单方面挂掉了电话，只给文心瞳剩下了一片忙音。而文心瞳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陷入沉思。

第一战的险胜，第二战的战败。议长急于去地球上最大的兵工厂守望要塞。他是想要安抚住守望要塞的军心。他在怕什么？是失去了在荣光号上重要的筹码吗？难道是……

直到手机屏幕灯光的暗去，文心瞳才叹了口气。无论荣光号失去了什么人，都跟自己没有关系，甚至应该庆幸，这一切加速了她再次出现在议长视线中。

“怎么了？”展亚河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文心瞳抬起头，看到穿着宽大浴袍的展亚河正倚靠在自己的沙发扶手上。

可无论荣光号失去了什么人，大概率都会跟她有关系。

浴后芬芳扑鼻而来，文心瞳看着眼前的人，正色道：“要开战了，你必须回家。我不介意给你讲我所知道的任何故事，但是我希望你听完之后可以乖乖回家。这是一场战争。”展亚河皱紧眉头：“那你呢？去你的月望族领地吗？你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对，我要回趟家，和议长一起。已知的是前线战事愈发不可控了，我要和议长一切去安抚民心。月望族领地现在叫守望要塞了，是帝国在地球最大的一个兵工厂，规模仅次于月球的乌提拉工业。议会应该是怕前线酣战，后院起火吧。”

“哦。”展亚河乖乖的应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言语。文心瞳静静的看着她的眉眼，她的睫毛虽不浓密，却是修长，身材偏瘦脸上却肉嘟嘟的，不知是最近长胖了些还是刚起床的水肿。文心瞳不知道这是否是最后一次相见。“亚河，我送你回家。”文心瞳轻轻的说着，仿佛怕声音大一些就会吓坏她。

展亚河嗯了一声抬起头：“谢谢瞳姐这些日子的照顾，我自己走就行了。我还是不想回家，想搬出去住。我再物色物色别的地方。”“为什么呀？回家不好吗？你爸也不在家，还有你哥哥和妈妈。”展亚河闻声摇摇头：“要是小明在还能陪陪我，我哥和我妈就沉迷于生意上的事，平时都很少回家的。回去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个空荡荡的房间。”

文心瞳了然的点点头：“那你可以多在古堡住些日子。什么时候想离开了，让小安送你。丁皓和启儿老不在家也指望不上。”

“谢谢瞳姐。”

“这次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但你要答应我，等我回来以后就考虑回家的事情。”

展亚河笑了，一如她本就阳光的个性：“好吧，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傻瓜。”文心瞳小声的嘟囔道，却也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可以安心与议长同行了。

当晚的文心瞳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不同于平日间的失眠，更多的是心里堵疼无法入眠。明早起飞去守望要塞，应该中午就能到达。家园的模样已经模糊不清了，离开当晚漫天的野火，肯定把葱翠的草甸烧了个一干二净。而拔地而起的要塞会是什么模样？里面那些兵工厂又会是什么模样？

文心瞳把脸埋在柔软的羊毛毯中，边回忆着边寻找着睡意。身旁的人倒是很早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无论她做什么动静都睡的香甜。

文心瞳再次翻了个身，把头抬起来，检查了下展亚河盖着的毛毯。床边厚重的窗帘在睡前就被展亚河拉开了一点小缝，说是毛毯太厚要开一点点窗透透气。

见裹得严实，文心瞳也就舒了口气，一个挺身起来床，披了个床边搭着的外套就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她要在出发前去见一见好久不见的丁皓。

最近的丁皓学到了一些新的召唤系法术，白天与江启楠在实战庭院联系的精疲力尽，晚上也是回到古堡就倒头就睡。文心瞳好敲歹敲丁皓的卧室门久等不来他开门，正当要夺门而入时，门可算“嗞纽”一声打开了。

丁皓一把拉开大门，眼睛甚至都睁不开，保持着眯起的样子。光着个膀子，只穿了条宽松的短裤。

借着楼道的壁灯，文心瞳看到丁皓本就白嫩的面颊微微凹陷，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病怏怏的样子。的确有些日子不见，也不至于瘦这么多吧。文心瞳皱紧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自己的大祭司。

“这么晚了……”丁皓一侧身示意文心瞳进来。

“你要不先去洗把脸醒醒觉。”文心瞳走进，直接走向了丁皓床边的沙发，然后一屁股坐下深陷进去。丁皓关严门揉揉眼睛：“没事，你说。”

“我要回家了。丁皓。”

丁皓只呆滞的望着文心瞳的方向，重复了一下家这个字眼，随后才有些清醒了过来：“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能回去。”“跟乌提拉工业那边的平乱有关，据议会的眼线透露，第二战战败了……你知道剃刀峡谷进行了两次战役吧？”

丁皓拄在门边摇摇头：“最近一头扎在图书庭没日没夜的。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文心瞳不满的更皱紧了眉：“小安前几天发烧了你知道吗？”“发烧？”丁皓显然是不知道，但听到小安的名字明显让他变得更加精神了。文心瞳无奈的叹口气：“明天休息一天吧，你也给启儿放个假，顺便去关心关心小安啊。我这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你要是不小心又耗尽了魔力你指望谁给你补魔啊？我们的神器持有人顾哲吗？”

“不不不……”丁皓赶忙摆摆手，两只手在身前慌张的摆个不停。

“反正我要跟展天龙回一趟家。议会需要我跟议长进行全疆域巡游。丁皓。我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照顾好大家。”文心瞳说。

丁皓点点头：“那是当然。不过记得尽快回来，下个月是每年祭祀的日子。”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文心瞳，她目光飘向别的地方，没有立刻回复。她也不知道这次去完守望要塞，还有没有别的目的地。能否赶在祭祀日之前回来。

“议长也要代替国民进行祭祀。你们要回来也是一起回来吧？”丁皓接着说。

“祭祀肯定不能耽误。月望族的祭祀对于我们来说，帝国的祭祀对于议会来说，都是耽搁不起的事情，”文心瞳沉吟道，“议会比我们想要速战速决这趟巡游。”

丁皓点点头没应声。他看着自己年轻的族长深深被自己的小沙发包裹着，仿佛愈发深陷下去。却似乎依旧运筹帷幄着，保持着缓慢下陷的速度。两个人都不说话，整个屋内保持着默契的寂静。仿佛都给两人以一个思考的空间。

“最近有读到一些古籍，里面记载了先帝之前的一些帝王的事迹，”丁皓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算是历代帝王的传记吧。我了解到了他们每个人在位时，都会经历不同的大大小小的战争，开战原因无非是，仇恨，冲突，嫉妒，怨恨。只有先帝想通过一场大一统彻底结束这一切的战争。所有的分歧，所有的歧视，所有的怨恨。”

“你想说什么？”文心瞳问。

“但是统一后，对于一些文化，一些语言，一些文字，一些种族，都是摧毁性打击。那些本平淡生活着的普通人们，被迫进行了统一的人们。才是民主革命最大的起义者。为什么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暴动，那么多的叛乱，为什么民主革命后只有月球的乌提拉工业的叛乱被世人皆知。因为民主革命所造成的对于帝国，对于其他各方势力的损失太大了。而现在，乌提拉工业可能聚集了更多的叛乱者，而帝国，我不知道有没有恢复了迎战的实力。”

丁皓现在好像是真的醒觉了，双眸甚至有神的发光。

文心瞳仔细的听着丁皓的一席发言：“我知道，议会并非牢不可破。我这次出发想的也是……多与其他方势力沟通，建立更多的盟友。”

“一定小心，族长。这一行不比登上荣光号轻松。王悦那边还好吗？”

文心瞳摇摇头：“我不知道。目前没有坏消息。应该是还好。对我们来说，没有坏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丁皓说了声对，表示同意。

“你说月望族领地还保留了多少过去的样子？”文心瞳突然问。

“我不知道。”

“我们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村子前的树林你说还在吗？”

“我不知道。”

“我应该少抱有一丝幻想，”文心瞳低下头，这句话仿佛是在给自己说的，“几点了，丁皓。”

丁皓走到床边拿起手机：“快五点了。你几点走？”“就现在吧，”文心瞳说着腾地站起来，“就现在吧。我回去换个衣服。丁皓，一定保护好大家。”

“我会的。赞美月神。”

“赞美月神。”